笔记小说:天皇皇,地皇皇……(三十四章至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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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皇皇地皇皇34到36章尹师傅杨师傅上坪大雪文化 |
分类: 文辛小说 |
第三十四章:上坪水库尹师傅
2003年3月21日(星期五)晴
按夏历,今日是壬午年二月十九,节气春分,可前些日子刚下过一场大雪。今年是很冷,但毕竟到了春分,白天多少有点暖和了,只是夜里还很冷。小说已经写了十多章了。说来也够怪的,虽然一天还是两顿酒,从不间断,却把我多年来养成的午睡习惯改掉了,夜里更是凝眉运力,只听得“唰唰刷唰”响个不停,竟然没有一丝儿倦意。
这几天是尹师傅值班,尹师傅在这儿,我最放心。因为他总像对待小弟弟或者自己的孩子那样对待我,生活上的体贴自不待说,甚至夜深了,尹师傅怕冻着我,不停地往炉筒里添加木柴,让炉火燃得旺旺的。由于我的到来,他们到镇上凑份子钱买的煤块已经烧光了,幸亏这里木柴满山遍野,俯仰皆是,尹师傅每天总是抽出不少时间,把木头锯成15公分左右的段,准备着夜里给我取暖。已经过了零点了,只见尹师傅坐着小杌踏偎在炉子旁,火光映着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盘,不时地微笑着瞟瞟我这个使他钦佩的作家。尹师傅还有个特点,虽然整夜整夜地陪着,可总没见他咳嗽过一声,有一夜,我感到十分奇怪,等尹师傅出去了,就悄悄地跟着走了出去,只见纪师傅大步流星到了大门外,捂着嘴巴连声咳嗽起来。我心里一酸,眼里的泪顿时唰唰地流了出来。我都快六十了,尹师傅大我十多岁,七十多的人了,陪着熬夜不说,连咳嗽一声都不在屋子里,冷气逼人的深夜跑到外面还捂着嘴,多么善良的山里人哪,多么值得尊敬的老大哥啊!不对——是多么让人感动的大叔啊!但,我刚来时曾经因为年龄的关系叫他大叔的,尹师傅死活不同意,我俩的称呼也就折中调和为:我称他为“尹师傅”,他称呼我为“x老师”了。
我坚持不要尹师傅陪着熬夜,最后,尹师傅终于妥协,答应到了零点就睡。可还是常常在零点后悄悄爬起来,往炉膛里放入几块木柴……
尹师傅也是一个从小就没了爹娘的苦命人,这与我非常相似,所以有了许许多多的共同语言,他主要是不堪大嫂的虐待,建国后不久,自报奋勇参加了解放军。到他们县城来验兵带兵的军官嫌他个子矮,他先是飘着脚企图提高自己的身高,被识破了,接着死缠硬磨,终于当上了兵。他在部队喂过猪,当过饲养班班长,由于他把山里人的善良、勤恳、朴实发挥得淋漓尽致,战友们对他无不刮目相看。那时候的军队风气很正,百分之百是要靠自己的政治表现和生活表现,不像现在搞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所以他立了功入了党。我有一次见了他的记事本,对他写得有角有楞很坚挺的汉字赞不绝口。尹师傅说,他的汉字是在部队学的,在入伍之前他大字不识一箩筐。他还说,他学得很艰苦也很投入,才有了今天的一手还不算难看的字。我指着他的记事本说:“尹师傅,您的字真得很不错嘛!恐怕如今大多数的中学生也比不上呀!”
水库管理大院里没有电视,也没有电话,又独立于上坪村外,即使这样,尹师傅还怕有人影响了我写长篇小说。凡是见到有人靠近,就耐了性子劝人家不要大声说话,说是有个作家在这里写书哪!凡是出去一趟,就把大门上锁;省得进来闲人搅扰了我的构思和写字。在这样十分清净的环境里,我竭力构思着他的小说情节,灵感不断地闪现在我那秃秃的脑门上,愉悦不断地缀上我那浓浓的眉峰,我的写作速度显然加快了,每天都不少于一万字。连自己也觉得奇怪,夜里熬到翌日两点、三点,甚至黎明时分,中午还不休息,怎么就不累呢?神了!
第三十五章:上坪直落三尺雪
2003年3月22日(星期六)雪
早饭后,尹师傅说:“X老师啊,苦菜子已经出来了,我去剜点,咱买上甜酱蘸着吃吧。”我很高兴,想到自己这么多天没出去过,实在觉得该放松一下了,我们两人带上小铲就走过上坪水库的大坝,爬上了东边的山岭。山岭上到处是修剪山楂树的农民,都和我俩打着招呼。尹师傅的家在北边不到六里的西池,和上坪沾亲带故的显然不少,再加上他长期住在水库大院,上坪村的人早就把他当成了友好睦邻。尹师傅边打招呼边向与他碰上的人介绍着我:“你们不知道吧,这就是到咱们这里来写书的作家啊!”我一边向山里人不断地点头示意,一边朝着尹师傅悄声说:“可别这样介绍呀,我哪里是什么作家啊,不过写点东西而已……”
尹师傅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说是下午杨师傅来接替他,没吃午饭就走了。
山里的天气说变就变,中午过后竟然又下起了大雪。这场雪真的很大,没风,鹅毛般的雪片是直着下来的。不大一会儿就下了厚厚一层,到傍晚时已经足足下了三尺厚。我想:幸亏纪师傅早走了,要不,遇上这场雪就麻烦了。
杨师傅没骑他那辆旧的“老国防”自行车,徒步走了十多里山路,傍晚前赶来了。身上落了一层厚厚的雪。我赶忙道:“吆,你怎么下着大雪来了啊?”杨师傅笑道:“不妨事,我在‘文革’时常常带着‘毛泽东思想宣传队’下乡演出呢!有一年冬天,雪都没到膝盖了,我们照常黑夜里赶路。”
早早地做好晚饭,我倒上两大茶碗白酒,我们两人喝得很痛快。饭后,我说:“杨师傅,你好几天没来了,象棋也没下了,杀几盘如何?”
“我怕耽误了你写书呀,还是算了吧。”
“那你拉段京剧吧?”
杨师傅好拉京胡,手有点痒,很痛快地答应了。他从他的床头上拿下京胡,调了调琴弦,拉了段《红灯记》选段“临行喝妈一碗酒”。我趁着酒兴拿了根筷子敲着案板唱了起来。杨师傅大吃一惊,没料到我还会这一手。就追问道:“唱几口京戏,我不奇怪,奇怪的是你筷子敲得有板有眼,好似掌过鼓板呀!”
“算叫你猜着了,我还真掌过鼓板呢。”我有点自豪的说。
“那你是怎么学得?”
“那我们出去溜达溜达吧,一边溜达一边啦怎么样?”我建议。
“可还下着雪哪!”
“你这么大老远都赶来了,我还怕雪吗?天又不算冷,走吧!”
我上午跟尹师傅出去了一趟,玩耍的兴致未尽,到傍晚时又喝了二两半白酒,格外兴奋,就与杨师傅讲起了我曾经在学校教过乐理还带了宣传队到公社参加会演,给学生掌过鼓板……听得杨师傅瞪大了眼睛,对我更佩服了,也更有了共同语言了。杨师傅就对我讲起了另一件事:“你刚来的那几天,有个小青年问你是来干啥的,我说是个来写书的老师啊。可那青年硬是不相信,说你面貌平常,穿着还不如村里的青年人,不像个写书的。我就给拿出了你捎来的书,他一看,傻了眼,这人还懂这么多事儿啊?”
我们边谈边顺着水库通往龙坪庄里的小道踏雪走着,雪很厚但很松软,在我们身后留下了两行深深的脚印。嘎吱嘎吱的声响惊动了屋后的麻雀,唧唧地叫个不停。突然杨师傅打了个很响的喷嚏,路边杨树上撒下来一片雪花。我突然想起了前些日子,也是下了一场雪,但没有今天的大。也是杨师傅值班。我正在挥笔疾书,突然有人打我的手机,是龙泉寺的果贵法师打来的,听说我还在上坪水库,喜不自胜,说是下山来取我捎来的以前出版的散文集。我连忙道:“下着雪呀,怎么来啊,还是明天我给您送上山吧!”可果贵法师执意要下山,说是今天夜里就要拜读,我就不再坚持了。约摸半小时后,果贵法师头戴僧帽,身披僧衣,拄着拐杖来了。我杨师傅急忙相迎,煮茶待客。三人谈得投机,直到亥时,果贵法师方踏雪回归山寺。想到此事,我诗兴大发,就以《上坪傍晚踏雪》为题,挥笔写下了一首古诗。诗曰:
癸未无风二月夜,上坪直落三尺雪。 高阜疏林玉伞裹,沟壑险岩银屏磨。
大觥敌寒酒气勃,京剧撷暖体腔燮。晚霁枝上薄月曳,傍黑山下暗光掣。
乘兴出门杨兄谐,微醺蹀躞眼睛浊。近闻村街犬声弱,远觑麓影雾凇陀。
一声笑嚏树枝愕,两只觳觫喜鹊缩。前日也是下雪夜,果贵法师忽相谒。
素瓷静递谈禅语,亥时方辞回寺廓。今夜遍野皆封杀,想必独坐鱼磬挝。
吾亦归屋思路捋,铺笺凝神写小说。三更万籁俱寂后,犹见契友拨炉火。
此诗骤然一出,连我都觉得奇怪,怎么我的诗写得这么快呀?其实,完全是这几天我的情绪逐渐平静的缘故。
第三十六章:异乡的天伦之乐
2003年3月23日(星期日)
上午又一次到北面四五里地的大傅家庄赶集,买肉二斤、蔬菜三种、烟一条、大米一袋。因为我觉得还是自己做着吃好,既增添了写作之外的叙谈乐趣,又稍微给师傅们点经济援助。
下午五点左右,两个儿子又一次来探望,还带来了孙女。我这一个月里最想念的就是孙子和孙女了,孙女一来便坐在我的膝盖上,忽闪着的眼睛里有一种天性的亲情思恋,只是在我心里有点欠缺——孙子没有一块儿来……
记得我刚离家不久,儿子们第一次来探望我时,给我送来了衣服、一箱酒、稿纸等物,看到屋里有蔬菜,关心地问我怎么吃饭,我说,“这些天,我偶尔抢着做做饭,那是我写书顺利的时候,但基本上由师傅们做,我管买酒买菜。他们三位已经两年未发工资了,很艰苦,捎着饭来上班。我与他们既然住在一块,是缘分,多花点钱反而挺高兴的。”儿子们没让我丢人,一再向师傅们表示感谢。我对儿子说,“你们不用挂念我,我生活挺舒适的,书稿也已经写到第七章了。”
他们这次来,我的书已写到第三十九章了。
师傅们对我儿子说:“你爸爸夜里总是写到过12点,白天一住不住,我们叫他吃饭,可看他正写得高兴,没到该停的时候,我们就一直等着,饭菜有时要重新温热好几次呢!”
“你们这三位大爷真为我受累了!”我对儿子们说。
儿子们放心地回家了。我却平静不下来……
忘了哪位文人说过:“人们只要经历过苦难、奋斗和创造,就必将得到回报。人们只要永远富于想象和充满希望、永远崇尚美好和追求至高,就会源源不断地得到丰厚无比的回报。”
也许,我的长篇小说的完成也得益于我的家庭不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