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长篇小说连载)《侯景乱梁》第四十二章一念蹉跌(53)
第四十二章 一
念 蹉 跌
不经考验不艰贞,多少英雄血铸成。
一念蹉跌遭诖误,瞬间史册骂名生。
却说侯景镇压了建康城内的“危险分子”,见城内再无大的动静,遂大胆出兵,由晋熙又趋往宣城。
宣城守将杨白华,正当要冲,守御多年,已经是粮尽兵疲;偏由侯景亲自督兵前来,眼看朝不保夕。侯景令射入招降书,允其不死,而且升官。杨白华出城归降了侯景。
宣城虽被侯景攻下,但三吴一带又义兵迭起。新吴有余孝顷,会稽有张彪。都发出檄文严辞讨景。侯景不得不驰还建康,分别派遣将领前去镇压。可是顾了东就顾不了西,图了近就忽略了远,简直是累得焦头烂额。这在侯景还是第一次。
再说前不久,宁州①刺史徐文盛受湘东王萧绎的指令,募得兵勇数万人,东出讨贼。
这徐文盛是一位文武全才,在宁州极有政绩,受百姓爱戴,所以募兵很是顺利;又加上此人颇有智谋,胆大而心细,屡建军功,可算是梁朝不可多得的奇才。
徐文盛率大军行至贝矶,正遇上侯景大将任约,据着西阳武昌,拥着艨艟战舰,逆流而来。徐文盛纵兵迎战,击败任约军,阵斩任约部将叱罗通,任约狼狈逃回西阳。
任约兵败,侯景大惊,亲自引兵接应任约,驻扎晋熙。此事已见上文。
任约屯兵西阳②,屡次失利,武昌被徐文盛夺去,告急文书络绎不绝飞往侯景暂驻的宣城。侯景只得再次亲自率军,倍道至西阳,与徐文盛夹江筑垒,准备决一死战。
大宝二年(公元551年)四月里的一天。
武昌城外一座山坡上。
正在巡逻的哨兵都停步伫望,彼此低声相告:
“徐将军来了!”
马蹄踏着湿润的青草,穿过茂密的丛林,一声比一声近地传来,终于看到徐文盛一身风露地出现在面前。大战前夕的苦心焦虑,似乎使徐文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控马轻轻走到山坡上,随即翻身下马,走到那几个哨兵面前:
“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发现对方军垒中有什么异常。”
巡哨迟疑了一会儿,答道。
徐文盛皱着眉头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一挥手说:
“要加强警戒,有事即刻报我,可不得有一丝儿马虎!”
一小队巡哨点点头,但心里很紧张,因为他们意识到要有一场恶战即将来临,说不定就在今天晚上。
徐文盛为了激励将士,招了招手,让巡逻的哨兵都集中在他周围,从马鞍上拿下了弓箭,将弓拉满,指着前面说:
“看到前面那棵柏树吗?”
众哨兵点了点头。
他将弓又一次拉满,猛一撒手,象欣赏音乐似的听到那铁弓发出琴弦一般的鸣响。接着,又一连拉了十几次,只听弓声飞鸣,如深壑龙吟,支支箭都正正当当地射在了柏树那个树杈的下面。巡哨们拍手叫好:
“将军好箭法!真是好箭法!”
正在这时,飞骑来报,说侯景的军队在纵火燃烧西阳城郊的民房。
徐文盛先是一愣,继而顿脚喊道:
“不好,这是侯贼诱兵之计。得赶紧回城,不让城内的将士们躁动,那会中了侯景的奸计的!”
说话间,徐文盛急步下了岗,跨上他那匹紫燕马,也没顾得上取弓箭,匆匆回了武昌城。
徐文盛下令:所有将士一律不准盲动,闭紧城门,闭紧城外的军营栅门,任凭侯景的军队怎么挑动,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
徐文盛看到侯景的军队,像一条出洞的长蛇,气势汹汹而来。那几百面旌旗,迎风猎猎作响,旗子上镶着一个很大很大的“侯”字。
“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准出栅出城迎击,违令者斩!”
徐文盛拿定了主意,对侧边一位将军说。
那将领飞快地传达命令去了。
陆上过来的只是一小股,是来引诱的;可是早被徐文盛看穿了诡计,使侯景黔驴技穷,只有亲领船只从水上来攻武昌。但水战不是侯景叛军的强项。但也只好如此了!
徐文盛来到了战船上,单等侯景来攻。直到侯景的舰驶近了,他才令旗一摆,鼓声咚咚,号角震天,麾舟进击。数百只小船,如箭般地从苇丛中驶出,围攻侯景的大舰。侯景没料到有这么一招,慌忙指挥迎战,但大舰不灵活,被小船围在了垓心。正杀得难解难分,徐文盛向旁边一个兵士要过弓箭,拉了一拉便砰然断了,他大声叫着:“拿硬弓来!”
旁边一个将领慌忙把自己的弓箭递了上去。
徐文盛瞅准了侯景,张弓搭箭,只听“嗖”地一声响,向侯景射去,偏偏右丞库狄式和立在侯景前面,做了侯景的替死鬼,立即丧命。侯景大惊失色,引舰急退,好不容易逃回营中,只晦气了他的将士,被徐文盛的水军大杀一阵,直杀得江水变成了红色。
自此一战,侯景才知道梁军也有智勇双全的大将,拔营再退。他叹着说:
“有徐文盛这样的良将,是天不助我成事吗?”
战争的风云瞬息万变。
正当西阳武昌大捷,侯景水军被击败,好像一个垂死的病人在拖延时日的时候,战争形势却有了非常之变。
这个变化不是出于别人,却是出于连战连捷的徐文盛身上。
一个人有建功立业的雄心,盖世无双的英风;却也有难以预料的私心和一失足成千古恨的行动。这种举动虽然让人不可理解却又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即使想方没法为他隐恶扬善,也绝对办不到!因为对他的褒与贬不是由篡改历史的人决定的,而是由他自己灵魂深处的“一闪念”决定的。世人常说那句“盖棺定论”的话,在过去的政治风云里是屡屡被印证了的;而在这儿,这句话又将被再一次证明。一个人,只要他还活着,他的历史就有可能重写。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