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
打扫院落祭拜祖宗馉咤水饺新衣服庙里祭拜 |
分类: 文辛散文 |
吃年夜饭之前要先祭祖宗的,我家是在香火炉里插上一个用黄表糊的牌位,犹记得上写“天地君亲师”五个毛笔大字。祖父领着父亲叔父虔诚地磕头,我也跟了后边学着像鸡啄米似的磕。因为凡是男孩子都要磕的。女人只在灶君前磕,不在天井里磕。明显地看出男尊女卑的风俗来。
吃完了年夜饭,大人就把新衣裳预先拿出来,试穿一下,放到被子上暖和着,准备第二天穿。大人们再多少给点压岁钱,让小孩子先睡,大人们还要守岁拉呱。我们村都姓刘,没一家杂姓,虽然分成三大支,可供着一个老祖宗,村里的办公室就成了供家堂的处所,我那时好动好玩,待在家堂里听大人讲那些老掉牙的故事,我小时看书多,曾被村里一个略有文化并会算卦的人戏称为“半部天书”,我总以为那是对我的最高奖赏,所以也挤在大人堆里即兴说一段历史故事,连大人也静悄悄地听起来。直到交子时,才回家,赶紧上炕(我们当地叫睏炕头)眯糊一会儿。因为睡不一霎子,上门磕头的人就来了,一伙子一伙子的人马就要踏破门槛了,更何况我也要赶快起来,帮大人放鞭,放完了鞭,还得打着灯笼,跟了大人到村西南方位的关帝庙烧纸上香磕头。
听说村里的关帝庙从明朝初年就有了,庙里的塑像也很特殊,关帝圣君就是那位三国时的关羽,他坐北朝南正中而坐,关平与周仓分东西而立,特别是关羽那个马夫兼勤务兵的周仓,漆黑的脸盘,呲牙裂嘴,给关羽扛着那把青龙偃月刀。那时候曾听某大人说东面那位是刘备,被我猛烈抨击了一顿,我说,“刘备是君,关羽是臣,关帝老爷再怎么尊贵,也不能给关羽当差啊!”我还说:“我们可是正当的汉朝宗室之后呢,怎么会这么不自尊,把我们的祖宗降低了身价呢?”那个大人被我说得面红耳赤,对我耿耿于怀了好多年。
要说这去庙上祭拜,也并不是径直去的,沿途有水井还有一棵几百年的老槐树,都得烧纸上香,只是不用磕头就是了。等到从关帝庙回来,才是一家人吃馉咤(水饺),一年里难得的一顿美餐呢。想起那时候挺好笑的,平日里每见到熟人第一句话就是“您吃了!”现在来分析,一点也不希奇,因为那时老百姓吃饭成了最大的问题,民以食为天嘛。大凡一个人能吃上饭,说明问题就不大,还能够活下去,到吃不上饭了,这个人也就没有瞅头了。
吃完馉咤(水饺),大人就嘱咐出门给人家拜年了,还惟恐漏掉了长辈,再嘱咐一番。可我大为不解的是,我的故乡的风俗不用给自己家的长辈磕头,只管给别人家的长辈磕头。按说得首先给祖父磕头才对呀!可是媳妇子就不同了,得给老婆婆、少婆婆磕,郑重其事地磕呢。
听说如今农村也没有那些繁文缛节了,移风易俗了,省却了许多麻烦,但同时也丧失了一些民族文化积淀。有得有失,各占多少分量,谁也搞不清。我来城里二十多年了,农村风俗全免,只不过同事、同学、亲戚互相登门问个好,做为老教师,最大的特点还是学生多,一拨没走接着又来一拨,挺热闹的,心里倒也觉得踏实。
春节年年过,也总是把希望寄托在来年的一年中……行文至此,想起了一幅老对联:“忠厚传家远,诗书延年长”。猛然里感觉这幅老对联不但没有过时,反而越来越值得国人重视了。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人终归长久不了,势必因败德而破家,不读书不明礼愚昧落后的人非但不能“治国平天下”,就连“齐家”亦是枉然。即使你能轰轰烈烈于一时,难保你平安无事于一世,更甭说青史留名了。
啊,故乡的年俗,我多想再亲自体会一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