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的磨练，会让人心若磐石。在坚强外表的层层掩盖之下，微波只能在心底荡漾。所以，除了我那可爱的小宝，能让我担心的，也许就是我的弟弟。

　　弟弟是７８年除夕夜出生的，比我只小了１周岁多一点。如今差不多３０虚岁的人了，可是，挺不懂事，亲戚们觉得他不争气。也许是他有个太出色的大哥的缘故，无形中让人对比强烈。

　　生活就是这么现实，无论你的亲戚，还是朋友，鲜花和掌声，都只献给比你更出色的家伙。

　　一周岁多一点，我就被父母送到５公里外的外婆家抚养了。到１３岁读初中的时候，小时候还算比较聪明的我，以优异的成绩，越过乡中学的录取分数线，直接进入了区中学。所以，没有到我家所在的乡中学读书。

　　后来我才知道，村里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我是朱家的长子，经常以为我家就弟弟一个男孩。

　　弟弟天赋聪明，到现在，我也认为他的智商比我高。可是，从小就顽皮捣蛋惯了，虽然在济南这样的大城市呆了好多年，但现在看上去，还是极像农村里游手好闲的楞头青。

　　有几件事情，隔得年头远了，却让我难以忘记。

 

　　读小学的时候，弟弟成绩很差，经常逃课，去偷杨梅什么的。为此，小学几年，他的手臂两次从树上摔下骨折。

　　他体育极好，在学校里跳高绝对没有对手。听他的同学说，他们的体育老师，曾经被他感动得一塌糊涂。

　　弟弟从小就是有名的败家子，经常偷偷地拿家里的钱。在８０年代中后期，就一天５元、１０元甚至更多地拿出去挥霍。那时候，这个“土财主”一天挥霍掉的钱，差不多是一个小学生一个学期的学费。不过那时候家里钱多，父母也不太清楚每天到底有多少钱进帐。

　　１９８４年我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学费好像就２元钱。记忆非常深刻的是，１９８５年夏天，那时候不会游泳的我，看到供销社里卖的游泳圈，死活要买一个回来。被我吵闹加啼哭得没办法，外婆在“请示”我妈妈后，斥“巨资”１。９８元给我买了一个。当时带着那个浑身被我写满自己名字的游泳圈去楠溪江里游泳，毫不吹牛地说，那是相当的厉害，比如今的赵本山火多了。　　

　　弟弟偷偷拿钱挥霍，怕爸妈知道揍他，于是常常把当天没花完的钱，找个墙洞塞进去藏起来，或者在家后面的山坡上用石头压起来。

　　我读小学的时候，连环画几乎都是从伙伴那里赢过来，再一本一本攥起来的。那时的连环画，一本售价一般是８分钱到２毛钱。而弟弟却不用这么辛苦，因为他有钱，都是私下哗啦哗啦地一堆一堆买过来的。而且怕被爸妈知道，他把一抽屉、一抽屉的连环画，竟然都存在他的同学那里。也许是兄弟本来就亲密的关系，我偶尔回家的时候，弟弟会拉我去他的同学家，拿一些我喜欢的连环画给我看。

　　弟弟还是电影迷。晚上睡觉时，他会给我讲一些我没有看过的武侠片，还极富模拟能力地“复原”电影中的刀剑碰撞声、厮杀声给我听。现在想来，他不去当相声演员，实在是中国相声界最大的损失。

　　一个在乡下长大的毛孩子，对台球也颇可以用“造诣”俩字来形容。小学五年级没考上初中，爸妈只好再送他读五年级。可是没多久，弟弟把书包都不知道扔哪里去了。没办法，只好让他在乡里东晃西晃了。这期间他迷上了台球，而且经常与人打比赛赌钱。爸妈忙着做点小生意，而且在当时的农村里，谁家大人去管自己的孩子？不知什么时候，弟弟的台球技术，在乡里已经很出名了，一些比他年龄大的人，都不敢和他比赛了。独孤求败的滋味可不好受，于是弟弟就让别人几个球，反正只要有比赛、有钱赚，他就有精神。

　　１９９９年前后的某一天，跟姐姐、姐夫到济南做生意的弟弟，竟然参加了济南市青年台球比赛，而且还拿了亚军回来。这个消息，过年的时候他们回家，我才知道的。

　　

　　那时候，家境已经相当地败落。嗜赌的母亲用各种做生意的借口，几年时间借了亲戚、熟人几十万大洋，赌光了，就跑路去了。家人也就各自散了。在老家的两座挺气派的房子，就一直空闲着。

　　１９８４年前后，是我家最富有的时候。当时盖的２间“三层楼”，是全乡３０个行政村最气派的“豪宅”。后来，父母又买下乡里的“屠宰场”，３间前后带院子、围着高墙的房子。

　　小学毕业的弟弟，弹棉搞过，也滥竽充数地卖过很短一段时间的笔，最后，在济南卖家具的姐姐、姐夫收留了他。

　　在济南卖家具的时候，每年弟弟总要发几次“疯”。等有了一点钱，经常就玩消失，不是躲在济南那个角落把钱花完，就是偷偷跑回来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厮混。等玩不下去了，就可怜巴巴地向我或者姐姐要回济南的路费。

 

　　弟弟的狐朋狗友里面，有一号重要人物，是我们家的邻居，绰号叫“大懵”。这哥们比弟弟小一点，两人从小就狼狈为奸、惺惺相惜，整日在一起游手好闲，偷西瓜、杨梅，打赌什么的。由于那时弟弟算得上是小富翁级少年，大懵也可以说是他的跟班。两人几乎吃喝睡玩都在一起。

　　２０岁左右，大懵娶了老婆，生了儿子，据说还在宁波一带开了个店。可是赌瘾很大的他，照样东赌西赌，毫不顾家，输得到处借钱。２００５年某天，我在上海出差的时候，大懵打电话给我，说是没钱回家了，问我借２０００元。我就给他了。

　　虽然知道他的德性，但我想反正就２０００元，如果借去不还，权当了结了一个从小就认识的“朋友”。没想到过了半个月，他把钱打回我的银行卡了。去年下半年，他又打电话给我，说是从信用社借的２万元到期了，叫我借５０００元给他周转一下。我知道这种人的把戏，开始借小钱的时候，很讲“信用”，借了大钱就会玩消失。被我狠狠骂了一顿后，至今再不敢向我借钱了。

　　那两年，大懵和弟弟经常宁波、江苏一带转悠，据说还有在那些地方开店的老乡，请他们代为赌博。半年下来，传闻弟弟已经向在江苏做生意的亲戚朋友借了好几万钱了。

　　每当听亲戚说起的时候，我都只是苦笑。我有点想放弃他了。

　　记得火气猛的时候，我曾经这样教训过弟弟：社会上那些人渣，就是我们经常说的“三无”人员；而你呢，比他们更差劲，是“四无”人员——没文化，没钱，没房子，最重要的是没脑子！　

　　前年春节，到我家过年的弟弟，整日东跑西跑，老家一天、上塘一天的，跟朋友打麻将、玩扑克赌钱。说他的时候，态度很诚恳；可是却每每这样。

　　有一天，天气很冷，睡眼惺忪的弟弟，穿着一件西服和衬衫，瑟瑟缩缩地敲开我家的门，说要在家里住几天。

　　原来的家没有了，奋斗了几年，我和妻子在瓯北买了个房子。弟弟已经很习惯把我的这个家，说成“家”了。

　　一看他这副模样，我就知道他输得没剩下几个钱了。我了解他，只要身上有钱，他一定会在外面赌上一段时间，不会回家。

　　不由地，一股无名火从我心底窜了出来。我从客房里把他的包拎过来，一把扔到门外去，叫弟弟从我家滚！

　　看到我穷凶极恶的样子，弟弟知道后果很严重，在我“轰”地把门摔上后，只能眼泪巴巴地，走进外面的寒风里。

 

　　去年，姐姐、姐夫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总不忘告诉我，这一年弟弟变了，比较乖了。去年７月我出差泰山，为此特意转道去济南看了一下他们。

　　过年的时候，弟弟照样到我家来。我没有骂他。看着这个仅仅比自己小１岁多的弟弟，几乎一无所有，只要稍微能学好一点，我怎么舍得去斥责他？

　　春节期间，在媒人的牵线下，弟弟去相亲了。姐姐、姐夫先回济南后，弟弟就四处跑开了，经常几天不回来。每次打电话给他，他都说在谈恋爱。我也就懒得管他，只希望他早点找到老婆，一起去济南卖家具，或者入股开个家具店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