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圆坟那天，冷风嗖嗖，天空突然雪花纷飞。我们兄弟姐妹跪地烧纸，炙热的火苗烤得我满脸滚烫，我的心理翻江倒海。大姐跪地那一刹那，突然失声痛哭，那哭声撕心裂肺，那哭声借着干巴巴的春风在旷野里回荡。

雪花飞舞，像似在为父亲的离去抛洒白花，寄托哀思，一股哀怨的氛围笼罩在父亲坟茔的周围。“爸，你孙女考大学没赶上，等到六月份考完学我带她回来看你。”老婆嘴唇抖动，“你孙女是你一手拉扯大的，它不会辜负你的愿望，一定能考个好大学。”

（二）

四月一日凌晨5点多，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我从梦中惊醒，慌忙抓起电话，“二哥，咱爸没了。”

听到千里之外弟弟小波哭泣的声音，我慌乱地回话，“你别着急，赶紧找人帮忙，我马上往老家赶。”

放下电话，我大脑一片空白，“哎呀，老爸这辈子没享几天福。”蒙上被子，我顿时沉默无语，也没有泪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股辛酸涌上心头。

“别愣着阿，赶紧找人，赶紧查车次往回赶阿。”沉寂了片刻之后，老婆立刻起床，打通铁路朋友家里的电话，不巧朋友出差，其妻又提醒，“你赶紧到网上查火车时刻。”为了在最短时间赶回家里，我迅速翻查中国铁路网页，给同事电话询问。终于确定了最佳车次。

我拨通了公司党委副书记包国庆家里的电话，“我父亲去世了，我得马上往老家赶。”包书记二话没说，“我马上到。”这句快捷坚定的话语让我感到一股力量的支撑。

亲朋好友闻讯都赶来看望，给我一股温暖。危难之际更见真情。

（三）

1989年我们结婚后，父母便随我们来到大兴安岭定居。父亲得病是在1996年8月1日，那天细雨绵绵，父亲上厕所，突然小便困难，尿不下来尿，接下来便大小便失禁，到牙克石林业中心医院治疗半个月后，医生诊断为“小脑萎缩”，属于老年病，只能慢慢调养，没有根本办法。

在母亲的建议下，我们将父亲送回老家兴安盟葛根庙。

12年了，父亲卧床养病，自己很坚强。今年正月初七，我和老婆送孩子到牙克石上学，次日，突然接到弟弟从老家打来电话，“二哥，咱爸可能要不行了，你要做好回来的准备，一会我再给你打电话。”

放下电话，我默默无语，女儿和老婆都满眼泪花，我强作镇静，强忍悲伤。女儿说，“爸爸冷血。”我明白女儿的意思，但我不想过多解释。

正在焦急等待中，手机又一次响起，“二哥，咱爸感觉不好，提起你他哭了。”我当即决定，“我马上买票往回赶。”

没曾想，那一次见面竟然是永别。

二姐在伺候父亲的最后几天里，父亲模糊的语言里透露出一种幸福的感觉，从他老人家断断续续模模糊糊的话语中，二姐听出了父亲的心思，“我很幸福了，儿女都回来了，我都看见了，没有遗憾了。”

（四）

女儿在牙克石上学，即将高考，他爷爷去世的消息我们没敢告诉她，怕影响学习，在牙克石转乘火车时，我们极力掩饰真相，但还是被孩子猜中了八九，只是孩子没有捅破窗户纸。

我们从白城市乘火车抵达牙克石时已经清晨六点多，到达旅店入住之后，老婆拨通了女儿学校宿舍的电话，“姑娘，我和你爸到牙克石看你来了，中午在饭店等你。”

放下电话，我们想着如何编织善意的谎言。

中午，我们在饭店点完饭菜，急切等待孩子下课。学生陆续出现在饭店来吃饭，还是不见女儿，老婆等不及了，出门迎接女儿，女儿一阵风似的出现在我的眼前，“先喝口热水再吃饭。”我将事先准备好的温开水端给女儿。

女儿显得很是惊喜，“你们刚回家不到一个月阿，怎么又来看我啊？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和老婆相视一笑，“想你就来看你呗。”

女儿一脸疑惑，“不对，你们绝对有事情瞒着我。”

老婆一看瞒不住，只好平静地说，“你爷爷又病重了，我们回老家了。回来路过顺便来看你，陪你吃饭。”

“再往下说。”女儿目不转睛盯着老婆，急切想知道细情。

“你爷爷又好了，我们才回来。”老婆强加掩饰，强装笑脸。

“你把事情只说了一半。”女儿似乎猜到了什么，“我这么聪明，你们还能瞒得了我？！”

端起饭碗，女儿埋头吃饭，没有再追问一句话。

晚间吃饭，还是老地方，我们点好了饭菜，还是静候女儿下课来吃饭。一阵风似的，女儿出现在饭店，只见女儿换上了一身黑色穿戴，显得小巧玲珑。女儿平静的吃饭，没有再问一句有关爷爷的事情。听说我们次日就要往家赶，女儿若有所思，“你们别惦记我，我会让你们满意的，会自我调整好心态的。”

饭后，女儿和我们在校门口挥手道别。“看来女儿猜到了爷爷去世的事情，还特意换上了一身黑色装束。”回旅店的路上，老婆说。
   “但女儿没有说出口，假装相信了我们的善意的谎言。”我感慨万千，“女儿也是怕我们担心她的学习会受到影响，也难为孩子了。”

（五）

父亲还没出世时，爷爷便在给国民党军队当挑夫的途中去世。

1936年，父亲出生在四川开县的一个小山村，奶奶迫于生计只好改嫁，将父亲留在亲戚家寄养。父亲15岁那年，背着家里报名参军，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能填饱肚子。家里人拗不过，只好满足了父亲的要求。

15岁当兵离开老家，转业后到“北大荒”支援边疆，垦荒种地，后来分到科右前旗粮食系统，和老家亲属失去联系，挖“内人党”那年组织上通过函件到父亲老家调查过，父亲才和家人取得了书信联络，后来又断线，至今杳无音信。

父亲只身一个人走南闯北，成家立业，生儿育女，靠一个人赚钱养活了全家七口，艰难的日子已然熬过，如今小康生活，工资一涨再涨，父亲竟然“小脑萎缩”，卧床不起，最终永远离开人世，我们悲痛万分。

父亲的离去，总让我感觉遗憾多多，尤其是没有赶上他老人家出殡，没有看见最后一面，去世当天就按照当地习俗办理了后世，中午十二点以前便料理完毕。当我匆匆忙忙赶回老家时，只是见到了那座在山野里添起来的父亲的坟莹，我欲哭无泪，默默无语，心里翻江倒海。

回到家里，感到心里空落落的。父亲生前躺着的地方面没有了任何痕迹，抚摸着温暖的炕头，我禁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泪光中，父亲的音容笑貌浮现在脑海里，他在向我微笑。

夜深人静，思念情浓，悼念父亲，寄托哀思。

父亲，你在梦中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