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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我不到一岁的时候奶奶抱着我照的全家合影。
          哈，俺天生就是个丑小丫。旁边的是哥哥和姐姐。

 

那天看到文子写爷爷的博客让我非常的感动。她写的爷爷，自然、朴实、，客观，但又无不流露着现代人对父辈们的理解与深情。

 

我没有见过我的爷爷，对姥姥和姥爷也只是很小的时候见过两次，所以对他们那代人中，我最亲近的就是奶奶。不知道为什么，读了文子的《爷爷》后，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奶奶。奶奶已经离开我们三十多年了，我和她在一起生活的十一年里，她给我的最深的印象就是她的严厉。但当我睡不着觉大脑里像放电影般地回忆奶奶时，竟发现在她的严厉后面有着那样的慈祥。

 

    家里曾有张奶奶年轻时的照片，照片上的她戴着高高的貂皮帽子，穿着香蕉领的皮毛大衣，戴着一付金丝眼镜，那高骄的神态透着一付大家闺秀的气质。至今我也没有明白奶奶的家族是个什么背景，但我知道爷爷年轻时长得很帅，而且是小有成就的商人。但是，兵荒马乱的年月他的买卖在一夜之间就破产了，爷爷眼睛都哭瞎了，四十初头就离开了人世。当时奶奶才三十多岁，小叔只有十一个月，又是战乱年代，在一次趴在冰冷的地上躲飞机的时候，奶奶着了凉，开始瘫痪在床。经过几年的治疗，她奇迹般地站了起来，但她的腰却再也没有直起来。

 

     我童年时的记忆似乎都和奶奶有关。小的时候，每天奶奶给我扎小辫子，然后擦腮红后在眉间打个圆点，那是一天最幸福的事情。文革期间，我们住的那个大院叫“干部大院”，旗（当时县市制被称为“旗”）长和科局长们都住在这里。那时隔三差五的街道就组织闲散人员开会，奶奶会把我打扮得干净漂亮并带着我去开会。开会的地点就是旗长的家，他们家的院子很大，里面还有个小篮球场和乒乓球案子，但让我最感兴趣的是他们家里的木质沙发，比平时的椅子矮，旁边还有两个扶手，我在他们念文件的时候爬上爬下的好开心。和奶奶出来最高兴的是她要给我带两块厚厚的大饼干，这个待遇平时是绝对享受不到的，那是妈妈给奶奶买的，她为了让我在开会的时候听话，用这个来吸引我，嘴都堵上了，当然就得听话了。

 

     奶奶有文化，因为她每天都看书，高兴的时候还人我们讲故事。什么狼外婆，孙悟空猪八戒，宋江诸葛亮的都是从她那里听来的。她看的书都是线装的古书，平时趁奶奶不在的时候就偷偷拿出来看上面的画。每天晚上睡觉前，奶奶枕着特制的方枕半坐半躺地看书，她的这个习惯影响了我们姐妹，晚上睡觉看书入睡成了一种习惯。奇怪的是，在那个十五度昏暗的灯下竟然个个都是好视力，至今我还是1。2，只是离花眼的日子不远了。

 

     也许是看的书里常有鬼怪的故事，小的时候我经常做噩梦，有时吓得哭着醒来再也不敢入睡。这个时候奶奶会让我去她的被窝里睡，她用那至少有50度以上弯曲的腰形成的怀抱搂着我，那个时候我感觉自己真幸福，因为在童年的记忆里几乎没有被父母亲那么亲近的搂过。

 

     但奶奶的严厉我也是最害怕的。有个场景我一直忘不掉，我忘记当时是自己惹什么祸了，反正奶奶像抓小鸡一样的把我拉到了屋里，我向外看时，窗子上趴满了的小脑瓜正往里瞧。记得最清楚的是玉玲的姥姥伸进头来好像劝奶奶别打我，奶奶汹汹地朝外喊着：“我管教孩子你们别参和，都走的远点！”小时候的我挺拧的，一闹起来哄是哄不好的，经常是被关禁闭，哭够了就自己出来了。我记不清那天后来的事情了，但我想那天我在奶奶的气势中肯定不敢拧了，因为那天我真的害怕奶奶了，所以三十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奶奶那张气得发胀的脸。

 

奶奶几乎很少走远，每天就坐在家门前的长凳子上和邻居的白奶奶看风景，经常唠着我听不懂的话题。偶尔的时候，她会穿上放在箱子里面的黑大绒大襟衣服，把头发擦点水梳得板板正正地领我和妹妹上街。但每次和奶奶走在大街上时，看到路上看奶奶的惊奇眼光，特别是不懂事的淘孩子们喊着奶奶“ 罗锅老太太”的时候，我都会哭，那时我真想快点长大，谁要敢再欺负奶奶我就去狠狠地揍他。

 

     别看奶奶的身子板不好，但她很能干，尤其是她养的猪是全院最肥的。每年的秋天都要抓两头猪，然后在隔年的春节前杀了，这一年里就是吃这肉和油。记得每年杀猪的时候奶奶都特别难受，她做的杀猪菜给邻居挨家送去，可她却吃得很少。当时我不明白，这么好吃的肉奶奶怎么不吃啊，年幼的我怎么懂得奶奶养那猪是有感情了。奶奶去世后，妈妈养了一年的猪，但却遭病死了，从此家里再也没有养过猪。

 

     奶奶的生日是中秋节，她六十六那年为庆祝生日破例在秋天杀了一口猪，远在辽宁的三叔全家也回来了，为奶奶过了个隆重的六十六大寿。可是那时奶奶的身体就开始不好，非常的削瘦，她的肚子疼起来大呼小叫的非常痛苦。后来才知道她得的是食道癌，在临终前的一个多月里什么都吃不了，只是喂点罐头水什么的。那个时候是家里最黑暗的日子，爸妈叔婶他们天天围在奶奶的身边，奶奶一点点的好转都会给大家带来希望。姨奶从锦州看奶奶来了，半昏半迷的奶奶竟然坐了起来，还和姨奶说了几句话，记得当时舅爷就说这是回光返照，看来三姐的日子不长了（奶奶是他的三姐），说着他们大人就开始掉眼泪，我第一次感觉到死是那么的令人恐惧。

 

    那个晚上我一直记忆犹新。我在睡梦中被一片惊天动地的哭声惊醒，妈和二婶她们边哭边喊着“妈-----妈啊，你别走啊-------”我跳下炕跑到中间的大屋里，看到奶奶穿着一身我从来没有看过的衣服躺在地下搭的板子架上，她的腰竟然直了，她很长很高的。我便扑过去拉起奶奶的手喊奶奶，我听有人说奶奶死了，我大声地叫着：奶奶没死，她的手还热着呢。我握着奶奶的手不知道被谁给拉开了，然后我记得那些天我的耳边天天都是哭声，直到在那冰雪寒天里用拖拉机拽着雪爬犁把奶奶埋在了南山上。奶奶离去的那一天是1971年1月21日，那是个特别冷的冬天，还没有过春节，她到底没有跨过六十六岁这个坎。

 

     第二年的夏天，奶奶的老伙伴白奶奶受不了奶奶离去的悲伤，也随她而去了，按照她们的心愿，她们老姐妹的坟是紧挨着的，然后在四周种了很多的树，奶奶有伴，又是个青山绿水的地方，这让父辈们心安了许多。

 

     我上中学的时候，有一天父亲让我跟他去奶奶的坟地，我和爸骑着自行车翻山越岭赶了去。那时种下的树长得粗壮茂盛，四面的小榆树也长得很大，爸爸平生是个最爱树木的人，他拿着个大剪刀在给树枝减枝，我拿着把铁锹把旁边的沟里的杂草清理干净。我和爸爸什么都不说，都在默默地干着，我在想奶奶肯定会知道我们来看她了。

 

     回家以后我发现我的红色“的确凉”衬衣找不到了，那是我最昂贵的一件衣服，后来我想起来我去看奶奶的时候穿过它，然后就再也没有看到。这事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个人，我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我一直在想，也许，它在替我陪着奶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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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奶奶六十六生日的时候拍的全家照,我也是站在奶奶的旁边。
        那时她已经患了癌症，病弱得很。前面的都是我的表弟。

   （没有想到一写起奶奶来就收不住了笔，看这么长的博客，让你们受累了。也许最主要的是我想给自己留下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