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老年时报》2018/6/5

撴黑鱼

郭文杰

刘大爷前些日子故去了，走得时候刚过79岁生日。他是新中国建立以后来天津，那时天津工厂需要大量劳动力，他就有由农民转身成了工人，他一生身上那朴实和执拗，也没有多大的改变，他少言寡语，干了一辈子技术工人，心灵手巧，别的不说，就说“撴黑鱼”这事儿，在经济困难时期，改善了家里孩子们对肉的饥渴。那天他几个儿子坐在以起，给老人开追思会。我脑子里却一直翻腾着他给我讲“撴黑鱼”的故事。

为嘛叫撴黑鱼？不叫钓黑鱼？这还要从头说起。几十年前天津市区周边河塘星罗棋布，这也给了刘大爷施展技能的机会，他是自行车二厂的保全，他用废车条磨出尖、偎弯，钩子就算做得了。每年等到立夏以后，就到了撴黑鱼的好时候了，第一步找诱饵，诱饵是小蛤蟆，说起来有点残忍，把小蛤蟆穿在钩子上，蛤蟆还活着，腿脚还动。剩下就是找黑鱼窝，这是撴黑鱼这事儿的成败关键，也是学问之处。原来黑鱼产卵时和其它鱼不一样，它要造一个窝，在水草繁茂处中，经过它的修整，呈现出一个圆形的窝，在窝上面漂浮着折断的水草，这是用于甩籽。刘大爷可以通过仔细观察，分辨出哪个是产完卵正在孵化时的窝，还是已经废弃的窝。但判断清楚以后就开始出手了，它把拴好钩、挂着小蛤蟆的诱饵甩到窝上面，把蛤蟆在水面上一撴一撴，像上下蹦着，原来黑鱼有护窝的习性，在甩籽的窝边，两只黑鱼来回寻视，生怕有其它鱼和蛙来吃它的小鱼卵，这期间，两条黑鱼就在窝边，不会游开寻找食物，可说是寸步不离，这就是为什么，要一撴一撴诱饵，这样黑鱼以为有小蛤蟆来吃它的孩子，所以它会迅猛地扑去，一口把蛤蟆死死咬住。这时刘大爷一挑杆就把黑鱼拉到岸上，刘大爷伸手抓起黑鱼，翻过身一看便知公母，公的留下，母的放回水里，接着再撴，一会儿又撴上来一条，一看是公的，走人，回家熬鱼。转天再来，原地原窝再撴，还能得一条公的，一连几天如此重复，到了没有公的只有一条母鱼的时候，刘大爷绝不会带走母鱼，他说：这叫留根，日子一天天过，过了今年还有明年，小鱼没大鱼护着，生存率就底，可能明年在这就撴不着黑鱼了，给鱼留路，也就是给自己留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