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惦念

• 发布日期： 2015-02-12 
• 作者：一默/昊 凡

在我结婚的前三天，妈妈因为脑血栓住院了。说来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

妈妈出生在天津，生活在老居民区，从小就爱参与娶媳妇、嫁闺女这类事儿，天津话说这叫“喜热闹”。我行小，那时家里的条件比哥哥姐姐结婚时强，老儿子结婚不能含糊，这是妈妈对自己的要求，也是在我婚礼的前几天突然病倒的主要原因。

所有的结婚用品都是妈妈准备的，妈妈不是那种能说、爱张罗的人，却是那种细致、有条不紊的人，所有喜字都是她自己剪的，各式各样没有重复，有心形的，有圆的，还有葫芦形的。新娘用的头花、新郎的胸花，包括怎么戴都有要求，妈妈看着这些东西就高兴。那时这些红绒花买的时候是一套，装在一个盒里的。妈妈看着爱不释手，就好像看见喜车到家门口似的。

就在一切准备就绪时，妈妈病倒了，而且病得不轻，连说话都非常困难了。

办喜事那天早晨，我先去理发馆把头发做好，像个新郎样儿。发型鼓捣了近两个小时，出了理发馆，我骑车去医院给妈妈看看，让她高兴高兴。

病房里，姐姐扶着妈妈坐着，她上下打量我，心里一定很欣慰，孩子长大了就要娶媳妇了。听姐姐说，头天晚上妈妈悄悄流泪，可能是惦记着我的婚事，所以我来时心里就有准备要克制。妈妈守旧，认为大喜的日子不能哭。我说了几句闲话，避开敏感的话题。

看时间不早了，我想离开时，妈妈招手喊我到跟前。我俯下身，她左手抚摸着我的头发说：“结婚就成大人了！”这话不是我听出来的，因为这句话她说过很多次，我笑着点头，妈妈也笑了，笑时嘴有点歪。我往外走的时候，妈妈用含混不清的声音喊住了我。我又回到病床前，她像是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要嘱咐我，我听了两遍，也没听清楚，姐姐也没听明白。我们越是不明白，妈妈越急。她左胳膊输着液，右胳膊不能动，急得不行，抬起输着液的左手，拍着胸口，嘴里放慢速度，尽量咬清每一个字。说了几个字，我终于明白了，妈妈说的是：“别忘了把新郎花拿出来。”

妈妈是怕去接新人时，把新郎胸花和新娘胸花一起带到女方家。这些花是装在一个盒里的，那样的话，等喜车到时，新郎就没花戴了。这么小的细节，她都惦记着。想来这个她无法参加的婚礼，在心里不定预演了多少遍。

回家的路上，我彻底泪奔了，那时没这个词。冬天的冷风吹在脸上，也没能凝固我的泪水，心底有一股热流往外涌，无法平复。当时我想，妈妈要能参加婚礼该有多好，多热闹！二十年后的我想的是，妈妈要是还在，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