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序
袁子武若,大名豪杰士也。于今春三月间,来游棠邑,寓“准提”静舍。余友李子叔静识之,交渐笃。一日谓余曰:有袁子者,北方佳士,谒往晤之。余因叩其为人,叔静曰:其人谦而和,爽而毅,且时时以不昧自心为志。余跃然曰:是学问中人也。于是即偕叔静往晤之,且以生平管见就正,谬蒙许可,每日夕,即造与谈。袁子曰:大丈夫居世一番,须有是大学问,惜某目下琐琐,不及尽请益,奈何?余因反复请证。袁子益喜曰:俟某归,得稍宁息,即事此言。十余日来,余以午节返山中,而袁子亦以羁旅事不暇,遂致暌隔,方切怀思,忽袁子告别,于次日返里。余低徊久之,愧无以赠,且恨心期未尽曝,而性命之计,未尽发明,恐辜千里同心之义,敢略举平日所见草述之,以就正有道云。
时康熙戊午五月六峰弟陆世忱拜书
《就正录》选注序
约庵先生《就正录》,功二十七则,本儒家理学宗传,纯言治心工夫,与禅宗言性,息息相通,其立法论功,卓有定见,大可与闵真人《天仙心传》合参,余故特加抄录,除式一子批语外,于重要之处,并就自己平日记忆所及,选录一、二以注之,因以《就正录》选注名之云。
张义尚序
一九六二年古冬月十七日灯下
《就正录》选注序
古棠约庵陆世忱著 张义尚选注
“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此两句是孟氏指出千圣学诀,吾人用功,不在远求,只在此处寻头脑便得。若不能向心上做工夫,徒在事物上寻讨、气魄上支撑、才识上用事,到底不成真种子。故孟子只归到心内,曰“存心”、曰“求放心”,存即所以不放也。
式一子曰:欲修命,先修性,欲修性,先修心,心明然后见性,性复则命固,此功夫次序也。孟子教人下手功夫,先求放心,是千古不易之法。
归到心内,非是要人遗却世务,存心功夫,正在世务内做出,遗却世务,便是异学,不惟无可信人,且当群起而攻之,吾人为学,焉肯类是,所谓归到心上者,乃是以心为主,事事物物、行行止止,无不长存此心。譬之串子穿线,一络索俱在手中,故曰:“一以贯之也”。自圣学不讲,大道不明,人都即事作心,其下焉者无论,即上焉者,亦拘于格套,往往做一、二好事善行,便以为尽境。不知好事善行固是圣功,然其所以好,所以善处,须归自心。反复揣度,看他从何处起,从何处出,便知本心何在!昔象山先生与杨慈胡论本心,慈胡不识,一日,因慈胡断扇讼,因谓之曰:“适见断扇讼,是者知其为是,非者知其为非,即敬仲本心。”慈胡言下大悟。可见为学不识本心终非善学,所谓“行不著,习不察”,其弊若此。
按:上乘境界,轮涅无别,故曰:“遗世求菩提,犹如觅兔角”,正谓此也。
故吾人今日为学,先要体认本心,认得明白,然后可以下手。今人无不自言有心,其实不知心在何处,他只将憧憧往来当做心,殊不知此皆一切纷扰,一切缘感,一切意念,若教他除去此等,别认出一个真心来,他便莫知所措。夫天下有一名,必有一实,今既名为心,自有所以为心在,何得以纷扰、缘感、意念竟当做心!会须体验寻讨,识出心来,方许有些进步。天下万物皆有形迹,惟心不可以形迹求,无声无臭,空空荡荡,向何处下手!会须悟出原故,养出端倪,方见世间有如此大事。
《楞严经》云:“一切世间诸所有物,皆即菩提妙明真心。一切众生,从无始来,迷却此心,妄认四大为身,缘虑为心,譬如百千个澄清大海不认,但认一小浮沤。”
凡平日发谋出虑,无不是心,然皆是心之运用,不是真体。直是一点灵明,乃为真心。这点灵明,寂而长照,照而长寂,不落色相,不落声尘,何处认他!此处言语文字用不著,拟议思维亦用不著,惟宜默自会悟,自有见时。
佛经云:“心与心所不行,则见诸位法实相。”又云:“言语道断,心行俱绝。”
其法,初于无事时,正襟危坐,不偏不倚,将两目向里视定,一意不走,自觉心中灵灵醒醒,上头全无一物,却又似长有一物,不能忘记一般,此处正是真心,不用更觅心在何处!先儒讲“求放心”三字,谓求的即是心,才求,既是放心已收,可谓透彻了当,亦可作千古入手要诀,勿得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