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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一首青春的挽歌
(2007-06-08 16:49:19)
唱一首青春的挽歌
——《关于莉莉周的一切》影评
文/王巍巍
06中文系新闻学A
八十年代以后出生的人似乎已经习惯于躲藏在冰冷电脑屏幕的背后，躲藏在虚拟网络的背后，用鼠标和键盘交流。他们看不到彼此的表情，所有的语言只能通过电波与电波之间，心灵与心灵之间传送。大概他们都明白，只有在网络上，才没有人认得你，才可有一处黑暗的、安全的地方供你栖居。
2001年，岩井俊二以网络论坛的人群交际为题材，拍摄了这部讲述残酷青春故事的影片。唯美而残酷的画面、稍纵即逝的温馨、不断晃动着的镜头使得《关于莉莉周的一切》一度成为岩井俊二青春影片的代名词。然而不同于《四月物语》、《花与爱丽丝》这样描绘美好青春的爱情故事，莉莉周的惨烈度并不亚于风格以暴力见称的北野武的某些影片（在《玩偶》里，北野武向观者讲述生死的宿命以及东方伦理观，他常常将爱与死亡并列，却没有直接的暴力镜头，在这一方面，《莉莉周》与《玩偶》相类似）。
擅长使用DV拍摄的岩井俊二使这部电影充满了跃动感（使我想到了《苏州河》），在路上，在麦田里，一身白衣的少年莲见雄一孤身一人听着来自于莉莉周的歌声。倾斜了的镜头，黑色的旗帜，都预示着不安的青春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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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他们有着共同的信仰，却彼此无法接近
电影开场使用了听起来极端缥缈的《Arabesuque》（阿拉贝斯克），铃木圭子（Salyu,即影片中的莉莉周）的歌声给这部影片涂抹上了一层靡幻的色彩。
146分钟的电影，3分48秒的黑场字幕，所有喜欢莉莉周的孩子都在菲利亚(Philia,亦或“迷痴”，即莲见)的论坛上发表了对莉莉周的看法。
“我的痛苦要以太治疗”，“对于我有重要的东西，那些朋友，亲人，恋人，可是这些都全带来很多的伤害，大家都是忍耐着生存着”……在虚拟的世界里，他们不必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却都暴露出了自己软弱的一面。
莲见站在深绿色插有旗杆的麦田里静静地听着莉莉的歌声，似乎看得到各种发出天籁般低沉而又略带锋利声音的符号从远处飘来，透过耳麦穿过他的身体，最终隐没入麦田的深处。一瞬间我就被这景象所俘获。然而你又不得不承认，一种极端的美丽往往映衬出一场悲剧的开始，莲见的生活就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在我们面前。
影片的四个主要人物莲见雄一，星野修介，久野阳子，津田诗织都曾在不同的时间里站在同一块麦田里倾听莉莉周的音乐。对于他们来说，莉莉周是信仰，是对腐朽生活的一种支撑。他们都爱莉莉，却又有着不同的痛楚。
还记得莲见把莉莉周早期的海报倚靠在单车上，站在田野旁望着它出神的场景，这和影片临近结束时莲见站在演唱会场外看着没有图像的大屏幕有着一种奇妙的联系。总之，我就是这么觉得，莉莉周作为一个符号充当了连接影片各个场景与人物的纽带。无论是莲见十三岁时看着的田野旁的海报或是在电影终场时暗下去的电子屏幕，都隐隐地给人一种时光泯灭的意味。而对于星野来说，他只能在莉莉的歌声中用绝望的吼叫来暂时缓解自己的疼痛，因为家庭的破裂和突然面对的死亡使其在现在与过去之间，在现实与网络之间找不到出口。他不断地伤害别人，只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内心的恐惧。
从本质上讲，莲见和星野都是懦弱的，只是他们选择了不同的方式来逃避生活现实。而久野阳子和津田诗织便成为两个男孩残酷青春的牺牲品。虽然他们都有着共同的信仰，但是命运却决定了他们之间的不可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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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青春伴我慢慢腐烂
谈莉莉周就不能不提到星野修介（在网上他的名字叫“青猫”，同莲见是好朋友），岩井俊二这样称呼他——茧之王。的确，星野堕落的过程正如同他为自己裹上一层又一层的蚕茧。在去冲绳岛之前，星野一直在隐忍，这种隐忍比之莲见雄一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岩井俊二的原著小说中，小学时代的星野常受人欺侮，被戏称为“阿修”）。这让我想到岩井的另一部作品《PICNIC》（《梦旅人》），卷毛的童年时代饱受千石的折磨，最终他的愤恨爆发于一场大雨，——卷毛杀死了千石。而在《莉莉周》里面，星野虽没有杀死任何人，却在冲绳之旅以后将所有的人的青春推向了深渊。
在去冲绳之前，刚刚摆脱童年阴影的星野因为成绩优异而代表新生讲话，却招来他人的冷嘲热讽。为自己明明是年级第七名却被传为第一名而耿耿于怀。“谣言真可怕，不是吗？”星野说。在这个慢慢腐烂的茧之王的心里面一定渴望着正常人的青春吧。
十三岁那年的夏天，星野他们用抢来的钱前往冲绳岛旅行。那是一个被称作“亚拉古索”的岛屿，意为“神居住的”。在冲绳，星野几次遇险却最终逃过，直到目睹“新城”大学生的死才使得他心中的那部分阴暗被释放出来。
“在冲绳传说人有七魂，你已经没有两个了，只剩下五个了”，“是不是带有什么不吉利的东西来这岛了，神仙发怒了，不让你生存了？”谁也不会想到这样几句不经意的问话却在星野心上划下深深的伤口。他把剩下的钱全部洒向了海面。可以想见，冲绳之行是星野性格转变的交叉点。
此后的星野俨然一头暴虐的孤独的兽。不管是他折断莲见的CD，还是逼迫津田诗织作援助交际，甚至于对送他莉莉周CD的久野阳子施暴，我看到的都是一个拉起了连衣帽的星野修介，一个看不清楚面容的青猫。他把自己裹在一个黑色的蚕茧里，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腐烂。
青猫和菲利亚。星野和莲见。他们在网络和现实中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当青猫对菲利亚说“我和你一样痛苦”的时候，谁又能想到他就是那个正在腐烂着，迷茫着的茧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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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德彪西的寂寞灵魂
音乐是有颜色的吗？如果有，那应该是什么颜色呢？在《关于莉莉周的一切》中，古老的日本民歌，诡异的异国曲调，德彪西如空旷原野中落向地面的雨点一般的钢琴声，铃木圭子颓靡的嗓音，以及小林武史的配乐，都使这部影片在情节的发展上像一首灰色的挽歌。
那是一种寂寞的颜色。影片中的久野阳子在钢琴上忘我地弹奏着德彪西的曲子，轻柔并且梦幻。伴随着莉莉周的歌声，她的青春单纯而寂寞。若不是因为星野的残暴，或许她会一直寂寞下去，成为莲见们残酷青春的观望者。
莲见喜欢久野，当他听到久野在仓库中挣扎的声音，终于痛哭流涕，此时的莉莉周也拯救不了他。而在少女久野忍受了如此屈辱以后竟剃光了自己的头发，她用毁灭自己的美丽来反抗这残酷的青春。直到影片的最后一刻，倔强的，坚忍的久野依然坐在钢琴前忘我地弹奏着德彪西，依然寂寞着，绝望着，或许她知道，只有音乐才是真实的，其他的不过是虚幻。
从久野的身上，我看到了一种近乎于偏执的刚强。她的外表柔弱，内心却是坚毅的，这和津田诗织恰好相反。只不过这种坚毅却要以寂寞来作为交换。
四.“你保护我”
这大概是整部影片中唯一一句充满了温情的话。莲见和诗织在大街上奔跑，他们偷了客人的钱吃饭，有那么一段短暂的时光，青春似乎一下子重又变得明亮。
“你需要人保护”，莲见望着诗织，很诚恳地说。
“你保护我”，诗织突然开口。接下去是莲见的沉默，或许在他心里面自知没有保护任何人的力量。
“现在算了吧”，“可是你是喜欢久野的吧，看到了，为什么脸红了？”诗织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却难以掩饰失望的情绪。
被陌生的男人亲吻和拥抱却又不能反抗，这在14岁的津田诗织的心里是怎样的一种苦痛。犹记得诗织推打莲见的场景，她狠狠地踩碎地上的纸币，然后跳进路边的河中哭泣。在她的心里，绝望就像雾气一样蔓延。
在湛蓝的天空上，有飞翔的风筝，有绚丽的彩虹。此时，莉莉周的音乐响起，少女诗织寻找到了使自己解脱的方式。她说“我想乘坐风筝，想飞向太空。”然后从高高的塔架上跳了下来。
对于很多人来讲，莉莉周是希望也是绝望。所以当诗织选择以死亡来寻求解脱的时候，当莲见说“对我来说只有莉莉是真实，只有苍穹是自由”的时候，他们的青春就已幻化成袅袅残烟中的晚霞以及夕阳中的葬礼。
“你保护我”，或许过了很多年，莲见才能够明白，诗织说出这句话需要多么大的勇气。
五.再见，莉莉周
从诗织对莲见说“你保护我”的时候，少年的心里就起了微妙的变化。杀死星野并不是一时的冲动，而成为了一种预谋。
从那个在网络上说“我和你一样痛苦”的青猫到在田野中呐喊的星野，茧之王的腐烂已经达到了令人无法忍受的程度。莉莉周的声音摧毁了他全部的意志。
于是，在演唱会的门外，星野最后一次戏弄了莲见，莲见却用刀回应了星野。这一刻似乎所有的人都得到了解脱。只是我并不知道这是否意味着一个新的茧之王的诞生。
2001年，15岁的少年莲见站在老师的面前。
“你有什么烦恼的事吗？”
“没有。”
“是吗？那就到这里吧，努力吧，不努力的话，那……”
隔壁的房间里,久野依旧在弹奏着钢琴，柔和的光线从窗外射进来，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幻。
《关于莉莉周的一切》具有典型的岩井风格，清新唯美的画面，轻灵的运动镜头，同景别的切换以及跃动感都让人感觉到非常的洗练与流畅。然而和《情书》，和《四月物语》不同，《莉莉周》讲述的是一部苦涩的青春史。
如果说在《情书》里，一本《追忆似水年华》贯穿了藤井树整个青春的镜像，那么在《莉莉周》里，德彪西的音乐则取代了《追忆似水年华》的地位，成为莲见他们苦涩少年时代的象征。
同时，《关于莉莉周的一切》也是一部少有人能够看得懂的电影，这或许是因为岩井俊二的影片太过冗长，有太多的片段和细节以及“马赛克化的积累”（宫台真司），使很多人失去了观看下去的耐心。可是一旦沉浸其中，却又无法自拔，这也是影片上映后的铃木圭子拥有众多拥趸的直接原因。
这部影片充满了冷意。莉莉周的音乐具有两面性，一方面，他使受到伤害的人在歌声里寻求安慰，另一方面它使一部分人感到更深的绝望。
所以，我所想像的莉莉周的结局应该是在莲见杀死星野后对莉莉周说声再见。尽管那个莉莉周是很缥缈的存在。
电影也留给我们更多的关于青春的思考，少年时明朗的笑和隐忍的恨在成长的岁月里都是那么地真实，这也提醒了我们应该好好珍惜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wangweiwei
2007.0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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