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在她主持听听我心正火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轰动丹东的事情。
一位男青年通过热线电话述说心事,说他失恋了,他将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想自杀。她一面稳住听众,巧妙的用父母之恩打动他,一面让他说出打电话的地点。他通过电话中的背景声音判断出男青年就在站前附近,便说出他所在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男青年哀求说:“主持人,你快通过广播告诉出租车司机再不要来了,一大群出租车都把我围起来了。”
出租车司机在配合崔旌寻找男青年。
小伙子被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他放弃了轻生的念头。
副台长王均据此创作了广播剧“明天的太阳”,在元宵佳节晚会上,崔旌演崔旌。几位演员演的都很好,观众无不动容落泪。
此后不久发生的一件小事,就很少有人知道了。
一天,崔旌拿来一本杂志给我看。杂志里,一位陌生的作者写了上面说的那件事,很多细节经过编造,远不如事实本身真实生动;更让人气愤的是,文中插图是一位土拉巴叽看上去快四十岁的男人和一位胖乎乎的女人在一起,图片说明是崔旌和被她救下的听众。这个女人显然不是崔旌。
再看崔旌,鼻子都气歪了。我看着眼前挺拔的崔旌,竟忍不住笑了。这一笑,崔旌眼泪汪汪的马上就要哭了。说:“我就长这样啊!”我憋住笑,故作严肃的厉声问:“谁同意他采访的 ?真不象话!”
我们商量的结果是通过组织调查此事,看这篇文章是怎么出笼的,怎样消除影响。
后来查清,作者是一位农村业余报道员,为了上篇稿子,根据报上关于此事的报道做了演绎改写,果然被杂志编辑看中。跟作者要照片,他连崔旌人都没见过,上哪儿弄崔旌的玉照啊!于是把他的照片送上,冒影顶替。
我问:“那女人是谁?”
领导苦笑着说:“是那作者的女友啊。”
领导的意思是,一个业余作者,就想写个稿子赚个名,也没有恶意,县里领导也说情,算了吧。再说我们崔旌这么漂亮,是丑化不了滴。
我无奈。崔旌也无奈。也没有再追究。
崔旌考北广(后更名中传)时我知道,但答应为她保密。
成绩揭晓,被录取,消息就得公开了。
她向领导提出深造的想法。台领导对崔旌评价历来很高,知道崔旌此去不会回来,深感惋惜,但支持她入学深造。
倒是几位中层干部反响强烈并采取了前所未有的行动。
当时(现在也是)人手并不充裕,好的主持人一身数职。崔旌进京,萧寒冬亮赵悦又面临师范毕业生分配——是人们向往的铁饭碗,而且是最后一批铁饭碗。频道的头头对人才匮乏有切肤之感,而且媒体竞争激烈。
经过密谈,我,笑梅,徐中堂(他也曾把崔旌拉到他的广告部兼过职)决定找局长,建议设法留住崔旌,同时建议解决萧寒冬亮赵悦的待遇问题。
又怕台长不悦。徐中堂说,台长和我们的想法一样,说支持我们找局长。
于是我们立刻来到局长办公室。
局长见小队伍挺整齐,又是从没见过电台的人这么大规模的中层集体来访,很重视,屏退左右,冷静倾听。
我们慷慨陈词之后,局长当即拍板:如果崔旌不走,可以把他的人事关系尽快正式调进电台;其他主持人也用最好的办法解决人事关系问题,并表示马上与台长沟通。
最后,局长说,电台中层干部心真齐,责任感真强。
我们三个的想法是,即使留不住崔旌,也要让局里想办法留住其他人才。
当晚,台长与崔旌通话,崔旌说要考虑。
考虑的结果是,还是就学。因为学费已经交了。
我告诉她,学费我负责退。并又做了一番挽留的工作。
其实她去意已定。
在北广学习期间,只要一回丹东,她必来电台,急切的表示要再上节目,过过广播的隐。
狗年春节,我有个创意,年三十,给我们的忠实听众群——出租车司机送饺子,让大家乐乐呵呵过个详和年。正好崔旌想上节目。我就让她和我在送饺子的现场做同步报道。
数十上百辆出租车穿梭来往。场面热烈宏大在意料之中,我们配合的和谐自然却在意料之外。崔旌现出少有的兴奋激动,连说“太过隐了,太过隐了。”
那晚分手时,她突然站直,双脚并拢。我不知道她又要耍什么把戏。只见她郑重的弯下腰,深深的鞠了一躬,说:“谢谢老大带我做节目!”
第二天春节特别节目中,就有听众对崔旌说:“昨天听你和晓程主持现场报道,很激动”。
每次她的节目都有听众跟她嘘寒问暖,问她啥时回来的,还走不走。
这月11号,我到北京去。事先她知道。
我短信告诉她:“我已下塌在民族学院附近的中央社会主义学院。准备邀请崔旌张辉等人大吃大喝。”
立刻来信:“啥时接见丹东在京人员啊?”
回复是周末。又来短信欢呼、拥护。
其实真不想打扰她们。
到了周六晚上,我发信约她来喝酒。
回信说,正在台里编辑节目,大约十一点结束。结束后立刻赶过来。
我急忙发信,不行,太晚,一个人不安全。那么晚,我回来时也进不去宾馆大门。工作第一,别来了。
“那周日上午见见你吧。见老乡第一。”
我让她好好休息,因为他说过下午还有工作。其时她是在中国最大的新闻媒体实习。
第二天一早,来信问我,我住的地方怎么走。我告诉大概路线。
她说:“这样从中传宿舍走得近两个小时才到。我再看看地图,研究一下具体路线。”
我再次拒绝她前来,她还是坚持。
十点多钟,崔旌来信,终于无奈的放弃了会见老乡的努力。
来信说:“我现在就是一只会说话的小动物,做动物是没有自由的。我都四天没回学校睡觉了,加一起四天来我也没睡到十个小时。”
可怜的崔旌。
应该收获辉煌之时,她却放弃即将成熟的果实,走回起点,弯下身子,去做更艰苦的耕耘。
按着她的志向,她的选择没错。但是,至少在现在,对她自己来说,这个选择是很残酷的。
我们只能默默的祝福她,让她在竞争残酷的京城,一切平安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