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王福娘

王福娘本是解梁人（即关公老家），是个贫家女儿。但她却容貌清丽，巧于针线，会诵歌诗。童年时就被人骗到长安来，一开始鸨母家里还待她非常亲热，像是亲人一样。但过了一段时间，就强迫她学歌令，并逼她接客。王福娘的兄弟也来寻过她，但他们都是穷人，没钱没势，告官也告不赢，打架也打不过龟公们。王福娘取出数百两银子给她的哥哥，兄妹大哭一场，就此永别。福娘经常和客人们讲这件事，每每泪下如雨。

王福娘虽然是贫家女儿，却长得丰姿绰约，并且谈论风雅，气质高华。天官崔知之侍郎曾经在筵席上见到她，一睹之下，惊为天人，当场赠诗，其中有“怪得清风送异香，娉婷仙子曳霓裳”之句，可见福娘确实美貌出众。

一个叫孙棨的文人经常流连于平康里妓馆，与王福娘也非常熟。他曾先后写过四首诗给福娘，王福娘因容貌靓丽，平时经常得到文人的赠诗，但她觉得孙棨的诗最好，于是请他都题在窗左的红墙上，而且自己也写了首诗题在旁边：

卷802_11 【题孙棨诗后】王福娘

苦把文章邀劝人，吟看好个语言新。虽然不及相如赋，也直黄金一二斤。

当然，福娘夸孙棨的这首诗，词句比较俗陋，似乎写得不是太好，然而考虑到福娘本是贫家女，没有机会读过什么书，也就别作苛求了。福娘对孙棨已渐渐有意，她经常在欢宴上突然就神情郁郁，十分感伤。孙棨悄悄问她为什么，她说：“这个地方（指妓馆）哪里是长久之计，哪能痴迷于眼前的快乐而不为将来打算？然而我一个弱女子，又有什么方法能逃开这个地方呢？”说完又“呜咽久之”。这一天，福娘突然递给孙棨一个红笺，上面有这样一首诗：

卷802_12 【问棨诗】王福娘

日日悲伤未有图，懒将心事话凡夫。非同覆水应收得，只问仙郎有意无。

福娘的意思是钟情于孙棨，想让他和自己成为正常的夫妇。然而，薄情寡义的孙棨推搪说“我知道娘子的意思，但这不是举子们合适办的事”。福娘伤感地说：“我不是教坊籍的人，君子倘有意，只费一二百两银子就可以”。但孙棨根本无心赎出福娘，他题诗道：“韶妙如何有远图，未能相为信非夫。泥中莲子虽无染，移入家园未得无”，诗中意思，也不难明白，虽然称福娘为莲，但是他还是嫌弃福娘曾坠落风尘，犹如身在污泥。福娘一见，心全凉了，只好忍泪长叹，于是再也不和孙棨说话了。

后来，福娘嫁了一个开彩缬铺的小老板。孙棨有次经过曲水这个地方，正好听到丝竹之声，他听出来是福娘在弹奏。于是又悄悄地过来搭讪，福娘不见他，让自己的小妹团了一个红巾抛给他，里面有这样一首诗：

卷802_13 【掷红巾诗】王福娘

久赋恩情欲托身，已将心事再三陈。泥莲既没移栽分，今日分离莫恨人。

福娘说，我早就想把终身托附给你，再三将心事说给你听，既然你嫌我是“泥莲”不干净，那现在你就别怪我视你如路人，对你不理不睬。

说来就是，孙棨之类的读书人多是这种货色，他们平时勾三搭四，要的就是云雨一时，真要向他们托附终身，却一个个缩头缩得比乌龟都快。福娘可能也不并爱那个满身铜臭的绸缎商，但是她没有更好的选择。男人的爱向来就是比纸还脆，而烟花女子们想要得到真爱更是难上加难。只能感叹：无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