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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明作家》对半夏的访谈:有关《忘川之花》

(2014-02-10 10:2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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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明作家》

访谈

《忘川之花》

《南方文学》

黄土路

《昆明作家》对半夏的访谈:有关《忘川之花》
城里蜗居坐读的旮旯……水仙开了,桃花被春风吹开了(楼下花园顺的),还魂草依然碧绿,聊斋的鬼们狐们伴我,一片大理乳扇和几片葛根在阅读时是我品嚼的别样,乳扇补身体之钙,葛根苦中回甜,清火润嗓……这天我发现鼻子凑近桃花使劲闻,有香味。以为桃杏梅李中,只有梅香呢……

《昆明作家》主编,省作协副主席、市作协主席张庆国先生对半夏的访谈:

 

一把青盐杀就的《忘川之花》

 

问:祝贺你又一个长篇小说出来了,发在《十月》上不容易哦。

答:谢谢关注。《忘川之花》是2010年10月开写的,到现在出来,中间是三年时间。正巧《十月》杂志今年是创刊三十五周年,但《十月·长篇小说》是2004年开始的,其官方博客上登了一个长篇的总名录。我知道的作家朋友有范稳、张庆国、存文学、潘灵、窦红宇在上面发过长篇小说。

 

问:这些年,不太在一些场合见到你,看来都闷在家里写长篇小说了。好像你现在只写长篇小说,文学刊物上不大见你的中短篇,是这样吗?

答:是的,这两三年来除了上班,业余时间都闷在家里写《忘川之花》,同时开始自行补课,开始补上作为一个写作者最不可缺失的阅读课,开始认真阅读中外经典。写作及阅读成了我繁忙的工作之外最重要的生活方式。今年春天我的工作发生变动,工作上的压力减轻了,读了一年半的萧乾文洁若版的天书《尤利西斯》我也啃完了,这本天书确实不好读,它的注释有时比正文还长,一个注释一个注释的啃读其实很有用,同时学习了好多西方的社会学、宗教、哲学知识。每一部经典之所以为经典是有道理的。这期间还读了一些其他文学经典,伴随着写作,我完整研读完的书有二十多本,有福克纳、马尔克斯、胡安·鲁尔弗、福楼拜、陀斯妥耶夫斯基、左拉、波拉尼奥的作品等等。中国经典,读《诗经》,读李商隐、李贺等,读唐传奇,读元杂剧,读明清笔记体小说,以及其他一些不甚有名的古人的存世之作。在读书路上这要感谢我的一些读友,因为民间读书高人多啊。阅读让我越来越谦卑。今年六月中旬,《忘川之花》定稿,前后改了七遍。稿子七月投出,八月中旬《十月》通知我要刊用。这是我的第五个长篇小说。

 

问:你的前四个长篇,《心上虫草》《活色余欢》《潦草的痛》三个都是以我们生活的这座城昆明为背景的,写到街道名也多是真实的名称,《铅灰暗红》写的是一个叫老咀山矿的地方文革后期及八十年代初期的事情,熟悉你的人都猜得出故事发生的背景其实是你的出生地——滇东北的一座矿山。给我们讲讲《忘川之花》为何忽然写起滇西来了,而且小说的时间跨度很大,时空穿越是80年,触动你写这个小说的缘起是什么?

答:写什么题材写个什么故事,故事发生的地方在哪里于我这个写作者来说真的都不是提前有深入策划的,而且我写长篇时是没有提纲的,没有提前的人物设定,腹稿肯定是大概有一个的,一般来说我就是有个故事内核,然后在一个皮面便签本上围绕这个内核写下些关键词,一个一个能想到的有关情节的简要句子,为了备忘我会用各种符号框定那些关键词和关键情节,然后我就开写了。小说往下的发展,旁枝末节都是当时的所思所想和情绪,写作有时如有神助,有时如便秘,也可说悲欣交集。不知如何往下时就阅读就钻进别人建构的小说世界里去。《忘川之花》的故事内核来源于与朋友的闲聊,朋友无意中讲到她高寿的奶奶的故事,朋友说她有两个奶奶,亲奶奶,九十多岁了还脑子清楚,经常给她讲过去的事,还有个缅甸籍的奶奶,抗战时跟她爷爷来到中国,还是个缅甸的英语老师,却不幸染上瘟疫死在中国,此前她亲奶奶怕她爷爷带着缅奶又从自己身边离开便把两个人的护照藏了起来……朋友奶奶的故事讲到这,我就内心很激动了。那一段时间我非常关注1940年代中国远征军在滇西缅北抗击日本侵略者的很多公开来的事实真相,战争的惨烈超乎想像。我父母是保山昌宁人,从小我就听父亲讲过很多那个年代的故事,包括惠通桥炸断的传说,包括他亲历的事情,比如小说里有个孩子到停止输油中印输油管道里偷油被闷死的事就是他小伙伴的事。我知道我无力驾驭一个战争题材,但我可写非常年代的日常人生啊,我对滇西,我的故乡很熟悉,我对那地方的生活方式很熟悉,对那地方的方言很熟悉。我于是把朋友的爷爷奶奶的故事放在了腾冲、保山,朋友的爷爷在缅奶奶死后跟她亲奶奶的感情是很好的,相守了几十年,而我小说里后面的情节发展我又用了我自己祖先的情感故事替代。如是,我写了一个时空穿越的故事。为此我特别地要求朋友把她珍藏的她爷爷年轻时在缅甸求学做生意时的老照片给我看,写到缅甸的时候那些老照片便在我心里复活。虽然我没有正面写战争,但是我写了战乱年代人们的爱恨情仇。为了感受腾冲感受滇西抗战的惨烈,我在写作期间去保山、德宏走了一趟,并上松山战役的主战场祭拜了牺牲的抗日将士。

 

问:给我们简要地介绍一下《忘川之花》这部长篇小说。

答:小说写好后,我写了个三千多字的故事梗概,为了投稿时自我推介。但是这小说在《十月》杂志刊用后,我激动地看到编辑部给我这部作品有个高度精要的内容简介,不妨借来一用,这真得谢谢《十月》杂志编辑部的编辑老师!我照录如下:半夏以精致的叙事艺术处理“记忆·遗忘”“爱·宽恕”“死亡·延续”的永恒命题,由两本旧护照串联出家族三代人生离死别的故事:抗战时期,旅居缅甸的爷爷携缅甸妻子避难故里,留守故乡的奶奶不愿家人再度分离,偷藏两人护照,不料缅甸奶奶染上瘟疫客死异乡。这成为爷爷的终身之痛,也是奶奶的终身之憾。抗战胜利后数十年土改、文革的大历史风云里,二人虽长期厮守却始终分室而居。这一段前尘往事以父亲、奶奶之口讲述给“我”,“我”亦由此反思自己及年轻一代面对亲情、爱情乃至生命本向的态度,最终完成了“生如夏花,死如秋叶”的解脱。“忘川”正是这样一条记忆与遗忘的河流,作者试图打捞的是大历史洪流中日常生活的人性、人情之花。小说叙事悠转柔曼,以一种别致的南方口齿娓娓道来,战争离乱背景下的国仇家恨因此获得一种温情的救赎。

当然这个小说,不单是写从前,第三部写的就是现在的事,穿越时空的是旧时代情爱与现时代情爱的同样复杂,难以比拟。生命,一次又一次轻薄过轻薄得不知疲倦

 

 

:《忘川之花》比起你从前的四部长篇作品来有何突破?作家都是有野心的人,都想一部写得好过一部,但情形并不能总如人愿的,现实中一些作家是越写越拉稀的,你个人写作经验里是怎样一种情形,是写得越来越好了,还是越写越没干货了?

答:我不能说我的小说是一部比一部更好了,但每一个小说都有它自己的命运,我只能说每一部作品有不同的着力点。《忘川之花》有我对自己的突破。我在自写的梗概里有这么一段话:两年多来,我(许鸿仪——小说的叙述者)的主要生命姿态好像一直是坐在一条大川的岸上,听惊涛拍岸望长水东流。这条大川好像是怒江好像是大盈江好像是伊洛瓦底江。后来这条有具体形象的大川流着流着,“哗啦啦”的淌水之声忽然消隐退去,阒寂无语。我面对着的大川摇身变为一条抽象的河流——好像是夜空的银河,好像是城市街道的人流,好像是传说里的忘川了。——这一段话也可理解成我在写这部小说时的一种内心姿态,随着人生阅历的丰富,我对人对世界的理解是更加深刻和宽容了的。我想说《忘川之花》水到渠成,人的命运川流不息。

 

问:小说里你好像很重视一些地方文化的表达,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比如方言的使用比如小说里有很多山歌调调,读来生动鲜活。

答:《忘川之花》写远征军缅北滇西抗战背景下非常时空里的日常生活,爱恨情仇纠结。以一个男人与两个女人的情爱揪扯为故事的内核,辅以的是人生所能遇见的各种细部,酸甜苦辣咸涩。我之所以在小说里应用一些滇地的赶马调子、哭唱调子、玉文化、白仙文化、施蛊术等的描写,我是想对这些不加传承重视便可能失落的文明以我的小说为载体珍存下它们,我想这些民俗文化的表述是我对传统文化的致敬。我自己的母亲平时日常话语里是有很多这样的语言的,作为一本文化期刊的主编,曾经我常常要带队下乡采访,做了大量的人文地理资料知识的积累,每到一个地方上我最喜欢收藏积攒的就是地方志,很怪,写这小说时,我只要想起人家给我们哼唱过的调调或者我母亲曾说过的某句话,我便会自然找到一种语感,里面的好些调调有源出,但很多语句已经是我的创作了。的确,在小说的皮肉骨胳间蕴含有丰厚的奇风异俗可以咀嚼。

 

问:我们注意到你的每一部小说里都自然而然地有你的生物学背景知识在小说里显行,你的思维写作模式里有了一个标签——总有某种草木的枝蔓在字里行间蔓生,是有意为之,是自觉的还是不自觉的?

答:标签?我没有故意为之。硬要说,只能说我是自然而然地就会这样,看来我大学的生物学学习没有白费啊。这部小说里我颇费笔墨地写到神秘之花曼陀罗,曼陀罗花有麻醉之功效,也是施蛊者常用到的一味药引。人闻到该花的一缕香味后,头脑里产生些微的迷幻。而曼陀罗花又是佛教里传说的忘川之花,它开在忘川河畔。忘川的这头是今生,忘川的彼岸是来生。现世之人渴求欲望的无限满足,最想的便是有一双用于自由飞翔的隐形翅膀。这意味着人的肉体仿若森罗万象的曼陀罗花。我给这书写过一个前记就叫“曼陀罗!曼陀罗!”我是这么开头的:奶奶的院子里有一棵曼陀罗树,开紫色的花。印象中它一年四季都在开花,久开不败。它开到2010年的秋天,突然很繁盛,繁盛得掩盖了其他的花。那些花如同觉悟一般,毫无声息地逼近我的灵机一动,好象要完成它自个燃烧中的涅槃和对我的神启。我现在就坐在老屋的廊檐下注视着那棵曼陀罗花树。我刻意地想把发生在我们许家的好多事情郁积到那一朵一朵倒挂如钟罄的曼陀罗花上,捕捉那稍纵即逝的灵感,可是它们一到了下午花冠便集体闭合,这姿态如同它们不曾盛开过一般,让我琢磨不透,我仿佛寻觅到了一点什么却又倏忽而逝,了无痕迹。

 

问:写长篇可是体力活,半夏,熟悉你的人都知道四年前你曾经历一次身体的劫难,做了一次大手术,据说差点作别人生,但一年多后,你又开始了这个小说的创作,给我们谈谈你写《忘川之花》的情形?

答:是啊,有时我想,我真是一个适合写长篇的人,脑子里五古八杂的想法太多。《忘川之花》2010年初秋开写,2011年11月20日初稿完成。初稿的写作就很慢了,对我来说,十四个月写了20来万字(初稿有21万字,定稿后删除了近三万字),平均一个月一万来字,劳动量不大,身体还吃得消。记得在我敲完初稿最后一个字,两只手揉捏着酸胀疼痛的颈椎时,母亲进书房来,递给我一碗现磨的青豆汁。带壳的毛豆是我头一天进城买回来的,母亲看电视时剥的豆米,然后她用豆浆机把它磨成青绿色的浓稠的豆汁,连着豆渣儿。热腾腾的青豆汁我一口气喝光了。我说,妈,这豆汁好好喝,你放了什么佐料?我妈说,要什么佐料?就一点点盐。嗯,我真希望是一把清盐杀就了《忘川之花》。最初我只想把这个故事写成中篇小说,不超过三万字的中篇小说,但这个故事讲给朋友瑞秋听后,她说,阿雁,这个故事一定要写长篇。曾经我认可这样的说法——短篇小说讲究语言质地,中篇小说重视故事叙述,长篇小说追求命运悲欢的精彩呈现。有过四个长篇小说的写作经验后,并不善于理性分析和总结的我也有了一个看法,长篇小说是写作者对世界的揣度。这种揣度就是写作者通过自己的路径观察理解人的生活(过往的以及现实的)、塑造灵魂、呈现心灵世界的丰富。

 

问: 2009年《芳草》发长篇《铅灰暗红》,2010年《小说月报·原创版》发长篇《潦草的痛》,今年又发《忘川之花》,你高产啊。那你接下来还是主攻长篇?

答:长篇小说暂时不写了,身体的损耗太大了,现一直手痒痒地准备开写短篇小说,要磨炼我的语言。事实上,《忘川之花》定稿后,我已发疯地写了三个短篇,那几天我就像是把人生属于我的天数过丢了几天,再次自我损耗,结果是有一天我因为眩晕而在床上平躺了二十多个小时,不能侧身不能下地,感觉自己不行了。这一次遭遇后,我发了狠,再也不这样做了,我会写死掉的。那我真就对不起家人了。我的《铅灰暗红》是2007年在鲁院时划上句号的,在鲁院期间开始了《潦草的痛》的写作,完成发出也是两年多,在本世纪头十年,我完成了四个长篇小说,两年半出一个,不算高产吧?我是打算着此生完成六个长篇的,然后就写中短篇写随笔。我的随笔在报刊开有专栏。开专栏的感觉挺好的。

 

问:有了前四部长篇的写作经验,这第五部写得很顺么?写作中有否遇到过困难?

答:也许,每一个写长篇的作家都追求充分的叙述自由,同时想让自己的作品具有激动读者的力量,这是每一个写作者的痴心梦想。在《忘川之花》的写作过程中,我遇到了一个阻力,叙述角度的阻力。小说里有六个主角,活着的主角是奶奶、父亲、我,逝去的主角是爷爷、缅甸奶奶、麻三爷。奶奶是全事件的经历者,父亲是旁证者,我是故事的提问者、叙述者和参与者。叙述者我只能在与活着的人追忆、交谈中捕捉逝者的故事,这种捕捉只能是各自角度的判断。

在具体的写作过程中我冒了一个险,我在第二部里把零敲碎打听来的故事进行主观的记忆复活,把叙事语调进行变奏。第二部讲述的是爷爷、缅甸奶奶和麻三爷的故事,他们各自成为叙事的主体,自身演绎着自己的故事。他们的共同点是他们都是离世者,只有奶奶和父亲两个人会在中间充当着客体经历者或者旁证者。我担心这样的叙述冒险会得不偿失,我一直有隐隐的不安。

高兴的是,在小说完成写作后,我有意识地集中研读了一些叙述结构学的相关理论和作家创作谈,从文学理论家罗兰·巴尔特那我找到了理论支持,我这样的片断式写作原来不知不觉中实现了我个人的审美观,因为一个人永远看不完整一个事件的全貌,我们能描述的只是一个又一个的碎片。罗兰·巴尔特说“快乐所需要的,是一种出现损失的场所,是断层,是中断,是风蚀。”

我按照我的感知层次变着语调,写成了《忘川之花》。

 

问:《忘川之花》刊发了,你这个写作者期待读者对它有什么样的反应?

答:我猜这小说的读者,或许会像闻见曼陀罗花的一缕香味后,头脑里产生些微的迷幻。我的“后记”里说:“谨以此书献给滇西那片土地上受过战争蹂躏的父老乡亲们!谨以此书献给我爱的人!”,我希望我的读者层次是广泛的,在文学式微的当下,我希望它得到认可。

 

问:半夏,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有写作成就感么?

答:没有。写作带给我的只有一种隐隐的焦虑感。人,生而孤独,写或读于我都是寻求心灵慰藉,是我的精神生活方式。《忘川之花》已成过去时,过去就是失去。既是“失去”我就要再次出发去“寻找”去“发现”,这个过程中还伴随有“失望”,还会有对人和世界新的认识。时间在流逝,身体越来越不济,我害怕自己的艺术敏感力会减弱。“未济”是《易经》的第六十四卦也即最后一卦,意即“尚未完成”。天下不会有最后的结局,天下也不会有停顿。万物生长,生生不已。我希望自己的创作状态是上善若水,怀着对人世间的悲悯和爱写作,尽可能地趋近世事及人性的复杂真相,回到人的处境。

 

 

《忘川之花》节选

第二部第三章的14-15小节,讲的是滇西抗战前,许家马店里发生的一桩事情……

14

第二天,晌午过了,太阳当头了,马店里还悄静得只有点水雀在院场心翘着尾巴一跳一跳地闲庭信步,静得糕点铺那头只有炉子里添柴时火苗子蹿出来的声音,开炉门时蛋清饼饼飘来的香味,静得酱菜铺那边的几只大绿头苍蝇“嗡嗡”地飞着叫着,人的声气竟然一丝丝都听不见。空气像个鱼鳔,绷紧了。

没听见什么动静。许老爷又递话传来麻三,叫他宰了三只公鸡煨汤的煨汤,黄焖的黄焖,说是款待鹤庆人。麻三说公鸡留着抱母鸡,让母鸡多下蛋,多踩蛋,刨小鸡,有两只公鸡才开叫的,另外一只大公鸡养老了,雄得很,宰了可惜,要不就宰两只肥阉鸡?许老爷说,我让你咋个办就咋个办,你懂个屁!上个没鸡冠子的阉鸡头不又引得人家心头不滑爽?麻三就小跑着去张罗了。

下晚,许老爷由麻三请来的拜把兄弟一边一个护着亲自到马店转了一圈。客客气气地与马老大寒喧起来。嘛事没有的样子,和气成一片。

许老爷叫人倒了两碗酒来,硬跟那个缩在一把藤圈椅里萎塌塌地戴顶小瓜皮帽的马老大干起酒来。

许老爷对一旁酙酒的麻三:“咋那么笨?!办不来事情噶?做什么都苍蝇搓脚一样地慢,还不把那大公鸡头完完整整地敬献给这位大哥!赶马人不容易呐,经年累月的,一条独路上来来去去,风风雨雨不说了,这江湖上淘生活的有谁容易?就奔个活路啊。赶马人路上都走在明处,那些土匪蟊贼、洪水猛兽、瘟病障疠都躲在暗处。一路上要经历多少沟坎?从腾冲坝子到大理到鹤庆,此去还得翻过高黎贡渡过大怒江,不容易呐不容易。啊么哟!我随便扳着指头数数,回到家总还得走上个把月吧?”

鹤庆马帮的老大不接话,雄不起来了。全因被捏软了那命根?

老爷见马锅头脸色菜绿,说到:“兄弟,你脸色不大好,要不让我家德顺去请我们这地盘上最有名望的医师来给你看看?我祖上有个叔公是开医馆的,他老人家时时嘴边说的是‘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险岖。’讲的是给人治病的医生看见人家生病难受,就要像自己也难受一样,将心比心,体察人家的疼痛,要悬壶济世,帮人家驱辟掉凶险和不顺。我这辈子不长进,没学成医,只好盘点小生意,倒是也浮皮潦草地懂点养生之道,老大在我家马店里好生盘桓些日子,养精蓄锐。一路走过来,人困马乏的,得攒足气力了才好上路呐!”

麻三趁老爷跟那马老大谝闲话,舀了一大钵头黄澄澄的鸡汤鸡肉端过来,说是请老爷坐下一起吃晚饭。老爷摇着手说:“德顺,你陪大家吃就是,今天我要外出做客,很是不巧啊,县太爷的兄弟从省城回来省亲,请我去府上作个陪!这边就失陪了!失陪了!这鸡汤还请这位老大好生喝下。补气壮阳的鸡汤!嗯,香啊。”

马锅头脸上的表情一直讪讪的,不知如何是好,只点头应着。与此同时,马老大强打起精神擗手指关节,右手擗左手的,左手擗右手的,擗得“咔巴咔巴”响,很是别扭。

临了,许老爷丢下一句话:“德顺,你过那边去找你大妈取些三七粉过来,拿鸡汤给这位大哥渡下去,得补补精气才是。三七是最好的提气血、通经络的补药。等一下,把鸡骨头一副完整地留存着,找位神汉来为大哥他们占个鸡卦,看个吉凶。吉相就好,若有不祥,你就着让神汉给做下法事,驱驱撵撵恶鬼。赶马人一路都得护惜身家性命的。听见没?请神汉做法事先挂着帐,不准客人出钱,过后我来开钱,听清没有?!”

马老大虽然一直板着脸,但也只好顺势讲些礼数地勉强起身拱手送许老太爷,那腰杆硬没抻直。

麻三一直耳朵竖直地听着,眼睛一眨不眨地四下瞧着,暗地里却把自家老爷佩服死喽。

那伙人在许家的马店里又住了一夜,匆匆上路了。

15

麻三逗惹出那么桩事情时还是天下太平着的时候。当年,日本人还没挑起太平洋战争。

咦呀,那时候,腾冲坝子里的黎民百姓的小日子过得硬是滋润舒坦了。麻三后来回想起那日子,会有个意象,那时自己就仿踩着高黎贡山尖尖上那些云朵的仙人一样,爱咋个就咋个,咋好在就咋好在,硬是安逸了。坝子里的腾冲城是个什么地方?东边有飞凤山,西边有宝凤山,南边有来凤山,北边有高良山,这些山拱卫着保护着它呀,凤凰都围团了飞的好地盘呐!

没想到世事难料,狗日的日本人打进来了,跟着阿大一家逃难来到保山城,日本人强占了腾冲城,腾冲回不去了。没两年,老太爷死了,现在老太太也死了。麻三觉得这许家他最亲的人也就剩下大太太玉兰了。

德昌的缅甸婆娘也死了,可他还是不拢玉兰过,他倒底要搞哪样名堂?

天下这般般好的女人有几个?玉兰才是真正命苦人呐!倘若玉兰是他麻三的女人么,他会怎样把她捧在手心里疼啊!可惜麻三没这个命啊,而有这个命的人不把她当宝啊,偏偏还轻慢她。麻三很见不惯德昌,见不惯就起了怨恨。

德昌越来越少回家,回家了,吃饭也不拢桌子边,一家人不团着吃饭,这叫哪门子事啊?

这日子还有望头么?这所房子的男主人是许德昌,不是麻三啊。

麻三自觉多余,人就萎了,蔫不拉叽,天天火膛边煨着,咂两嘴烟锅,灶灰里焐一把蚕豆,下老酒吃。常常就咕两口老酒哼段小调儿——

火镰打火火星飞,哥哥怜玉玉兰亏,好比阳雀离了伴,一天更比一天萎。

大路长长冒黄灰,好茶没有好水煨。好妻没有好夫配,好比香炉焐冷灰。

麻三不得出去走动,不得了解些天下事,人便憋得脑子也木了,精气神泄了一半,表情生锈动作迟钝,话也少多了。


《昆明作家》对半夏的访谈:有关《忘川之花》
《昆明作家》的封面一直是这样各方“牛鬼蛇神”之脸孔的大碰面
《昆明作家》对半夏的访谈:有关《忘川之花》
本期对以上写小说的作家进行了访谈,访谈+节选的形式,《昆明作家》对半夏的访谈:有关《忘川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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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院同学黄土路先生大约在三年多前忽然约我写一篇有关厨房的文字,我头发窠里都是烟火气,又是热爱买菜做菜的吃货,欣然应约,当时黄同学说是要做一本有关厨房的书,这事后来就像烟囱里的烟飘散了,没想到年前忽然收到《南方文学》的“厨房人生”专题,黄土路同学真是人缘好啊,这样一个“夹生”专题,他就真做成了一桌“熟饭菜”,感谢黄土路同学!年后上班第一天我就收到稿费了,大吉大利,看来我“马上要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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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报业集团的资料室里借到节选的《聊斋志异》,不过瘾,又买得这字大版的平装的新版的聊斋,老花眼看起来很舒服,这日读的是一个短篇《鸽异》讲的是一个喜欢赏玩鸽子的公子,收集天下奇异鸽种,珍养,某天他把其中两羽珍贵的白鸽送了一个似乎也爱鸽子的人,后来问起,那个人竟然把那鸽子杀了煮吃……一个小短章,古代玩家给异鸽取的名子都让我这个读者玩味了半天,古人啊,不论给什么取名都很讲究的,名字里有追求有期许,古人的名字比现代人的名字有文化含量多了,发岔,打住!《聊斋志异》是多好的文言文小说啊,很享受。


《昆明作家》对半夏的访谈:有关《忘川之花》
本命年给了自己一块玉佩,非常细致的雕工,雕的牡丹,盛开的两朵正好是春紫色。多么有缘,一向热爱神秘的紫色,再说牡丹里的魏紫姚黄是最讲究的,我当它是两朵魏紫……人民喜欢牡丹是因为想要富贵,我概莫能外,我也是想要富贵的……缭乱的发丝,斜纹布的披肩,一缕光影,让我自恋了一把……爱自己就是自恋,人需要不时地自恋自爱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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