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毛边69:半老伴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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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随笔生活的毛边老年人陪伴亲情杂谈 |
老爸的笑哭
阳春三月的这个周末,没与朋友们去大理漾濞县境内的苍山后坡看马缨花杜鹃。朋友冯打电话来说那里漫山遍野正盛开着红艳艳的马缨花,半老,你去年不是嚷得最凶么?别的朋友也打电话来说,别人都被你鼓动起来看梨花看马缨花的,最后总是你拉稀不去,好无趣!你不去要后悔的!
没什么可后悔的,生活里总有这样那样的羁绊,想放飞的心情有时得勒一下。
这个周末哪也不去,主要原因是身体刚刚经历了一拨过敏及汗疱疹病毒的侵袭,这才病毒发尽刚刚好,长途跋涉地上苍山疯野一把,难不成又惹出些毛病来。
一大早起来,发现年前摔了一跤的老爸哼哼叽叽地坐在客厅沙发上不知说什么啥子,但看他精神状态还好。本打算外出快走锻炼的我便对老妈说:今天风不大,阳光好,要不扶老爸上大堤去走走?
老爸腿脚越来越不方便后,有几个月没上大堤了。那几级台阶,老妈一个人的力气只够把他盘上去,无法再把他弄下来,弄不好再磕着碰着哪就更麻烦了。老爸的活动半径在收缩。曾经他每天都对老妈说“走!走!”的,把老妈累得够戗,有时才刚走回来,他又嚷着走!每天总要下去走个五六趟才行。现在不说了,有时几天都不下去一转。不活动,天天呆坐在屋里,麻烦更大,大便八九天都没一次。最后就得给他吃泻药等,弄不好又控制不了,大便失禁。老妈的辛苦真是无以言说。
老爸这次隆重的外出,欢得跟个小孩子一样。上得大堤,看见海鸥飞着看见滇池水面看见远山,看见音乐响处跳舞的人们,老爸忽然情绪激动地张着嘴像个娃娃一样,先是放声大笑,然后表情一扭大哭起来……
樱花盛开好时节,去看花,看鸥,看人……
父亲手里拐杖他其实几乎不会使,教他用,他常常提着他,不会用它做支点,但我每次让老妈都给他提上,难说哪天他就会明白了它的支撑作用
好久没走上大堤来了,老爸激动得又笑又哭的,他已丧失语方表达能力,不会说,但他有情感有表情,这个跟一个婴儿差不多……
老爸哭成个娃娃样了……
老爸最近只说清楚过一句话,那天妹妹陪他,他问了一句:杨鸿雁可好好的?妹妹眼泪一下就出来了。过后,妹妹立即打了个电话来:你快点回家一转,老爸操心你的身体。当时我正在打吊针……我这样子跟父亲说话,他其实只会发出些音节来,并不会完整地表达出一句来,但他很高兴别人跟他这样“说”。
老舅妈的手
八十八岁的大舅妈最近被永表哥从乡下接到城里来。永表哥刚在邻近的小区里买了新房,过年才乔迁的新居,他开车回滇西老家把米寿之年的大舅妈接来住住他的新房子。大舅妈不愿来,怕这一去就老在外面了。永表哥对她说:你不去,以后你老了,想来看看我,不认识到我家的路,咋办?一辈子在乡下山野劳作的老人家最后顺从了儿子,来了。永表哥这天有事,把她老人家送过家来玩。
年近九旬的大舅妈脑子清醒得很,跟她的小姑子我老妈盘了好多老家的人和事,比她小五六岁的我老爸一旁呆坐着,什么都听不懂,什么都不会说。老舅妈一个劲地跟我妈谝闲话,一边嗑南瓜籽,牙口还好得很。三个老人家那状态令我拿出相机拍起来。
我的镜头后来便对着老舅妈那双布满老年斑,失了水色和弹性的手一个劲地拍。这样的一双手,二十多年前我抚摸过,那是我耄耋之年的老外婆的一双手。当年我曾用手指轻轻揪起外婆手背的皮肤,那干涩枯索的皮肤好一会都立着,好一会都没软下去再贴回手部的血管和那骨肉。我的一只手拉着舅妈的手拍了几张特写。
我没有像二十多年前那样揪起外婆手背的皮肤那样,只是轻轻地把老舅妈的手抚摩了又抚摩。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开创中国新纪录片纪元的吴文光先生在其《流浪北京》的纪录片里纪录过一个叫高波的摄影家,这个摄影家有个摄影系列作品,用相机忠实地记录他的老父母的日常生活,其系列图片在国际国内引起震撼。
二十多年后,半老的我倒没想着要仿照摄影家高波当年的做法,只是相机镜头一对着老人家们的时候,便会听见自己内心深处的一声叹息,“看见”——看见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活到人生的尾巴上时……
半老陪伴老人家们的这两日,内心是安妥的。
近前的这只手是老妈的手,她今年七十六岁。生命是一截一截枯萎的……老舅妈嗑瓜籽两管齐下,用牙也用手,她两手剥瓜籽也很利索……
老舅妈在嗑南瓜籽,永表哥说她天天都要嗑,家里是一口袋一口袋地给她买瓜籽,也许这个补脑健身,她现在只是耳朵背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