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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自况

“一拃小腰，二指宽脸，雁儿可怜！你还是得吃一点点粮食的！”歪在床上读李商隐诗集笺注，妈推门进来，递我寸长煮玉米如是说到。时值休假在家疗治四月版纳行恶虫之毒害脚伤引发的全身过敏症。

我妈说话夸张生动，这话我没改一字。她掩门而出，我看着那小截玉米，开始一粒一粒细嚼享受粮食之美，吃清水白菜淡瓜多日矣。

放下书，抬眼撞见卧室对面墙上请人抄得的李清照词《凤凰台上忆吹箫》，其中有一句“……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亦巧，捧起那诗集再读，便信手翻到《寄罗劭兴》一诗，又逢一“病酒”——
　　棠棣黄花发，忘忧碧叶齐。人闲微病酒，燕重远兼泥。
　　混沌何由凿，青冥未有梯。高阳旧徒侣，时复一相携。

在李商隐数百首诗里看见这首诗，而这一首诗绝对算不得他的名句，但通读一遍，发觉它暗合吾此时心绪，是一种缘，如获至宝。

此诗前四句好理解，后四句中，末两句也好理解，“混沌何由凿，青冥未有梯”这两句里“青冥未有梯”也好理解，只是这“混沌何由凿”费解一时，细读笺注，方悟。

“混沌”原来为一眼目不清，不开窍灵兽，居处中海，“倏”、“忽”各为南海、北海两灵兽，此二灵兽某日倏忽而至“混沌”的地盘，混沌热情招待，倏忽二兽为报恩，决定为眉目混沌不清的混沌凿开眼耳鼻喉之窍，待凿得混沌七窍生烟，混沌却倒地亡……有此山海经里的传说，再理解李商隐这首诗，实在是趣味盎然。读罢两遍复记得一清二楚。

后顺读了他的《巴江柳》及《柳》两首诗，更觉李商隐诗在今日读，实在是深与吾心契合：

《巴江柳》
　　巴江可惜柳，柳色绿侵江。好向金銮殿，移阴入绮窗。

《柳》

动春何限叶，撼晓几多枝。解有相思否，应无不舞时。
　　絮飞藏皓蝶，带弱露黄鹂。倾国宜通体，谁来独赏眉。
   读高兴了，血液流速加快，猛然，一阵浩瀚无极限的狂痒袭来。尊医嘱，不得抓挠，遂向天宫神女刘洋学习，必须忍受！忍住！

痒无边，乱想，便借《巴江柳》诗，胡诌几句：

版纳可惜虫，虫毒染侵杨。好向半夏鸿，过敏入雁羽。

想想，如此歪诗，概自娱自乐也。笑了又笑，痒自隐逸。

一再复诵以上李商隐三首诗，又想到：衔泥之燕自身重，那鸿爪抓雪泥——心重也！

记此，半夏时节半夏自况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