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毛边·1——爸爸在镜子里遇见了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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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有一种书的形制叫毛边书,现代人,纸质书都快放弃了,所以这毛边书就几乎绝迹了,有藏书者追求这类奇书。所谓毛边书就是印刷的书装订后,那折迭的印张,除了书脊那,任其本然,不施刀削。要看此书,得备把裁纸刀,耐着性子,将书页一一裁开,古时就有人裁一页读一页,为了追求读书的神秘感,在我看来,古时的人可读的书不多,书得省着读,一天只舍得读一点,怕一下子读完了怅然若失,哪像现在,在网上读书,没那么多耐心,一般都跳着看,就算还捧纸质书的,谁又还会去追求毛边书那摸起来,毛茸茸的,会因此心爱它的感觉呢?据说鲁迅先生喜爱毛边书……
毛边的毛茸茸在我看来是文人雅士的一种情趣了。今天一时兴起,是脑子里突然跳出“生活的毛边”这样一个词组来。它有来头,就还是读穆旦的诗读来的一个意象,诗人说他小时候喜欢骑着一匹竹马,游来逛去的,但游来游去始终在世界的外边。这个外边,现在是我的一种状态,人生不惑,我要往外边去了,住到城边去,做离心运动。生活是本大书,生活这本书就该是本毛边书,我们怎样拿着一把刀去裁开那未知的一页又一页?生活之边在多远的地方?我想它不该被利刀整齐划一地削之切之铡之,它就裁开来读就可以了,让它毛糙着。
我们做刊物的,讲究版面设计,按我的爱好,我不喜欢那拥挤花稍老想抢人眼的设计,太满太拥堵,我喜欢留白多,给人一种透气感的书。
透气,对,就是透气!看着那样清爽的有透气感的版面会舒服。我越来越喜欢站在生活的边边上看世界的感觉,看来那原本就是为了追求一种透气感……
从今天始,开写一个叫“生活的毛边”系列,会很短,不是微博,但一定短,会是一些小故事会是一些小情绪会是一些小感悟,下面是开篇——
爸爸在镜子里遇见了另一个人
我八十岁的老爸爸是老年痴呆症患者,他的脑子失去记忆后,最近到了一个新的境界,此前他先是不认得家里人了,叫不出我们的名字,我们伤心地认了。前些天,我发现他开始不认识他自己了。我在客厅里读报,听见卫生间里爸爸在说话,大声地说,像是在跟谁吵架,我很诧异,妈妈在厨房里呀,家里没别的人了。我走过去,推开门,爸爸正指着卫生间大镜子里的自已在骂,他大声质问镜子里的那个人为什么要骂他,他哪里对不起他了……
曾经有个诗人有句诗说:我是我从未遇见的人——这句诗我想是富含哲理的……
爸爸原来是他自己的,他现在丢失了自己,镜子里的那个他是个陌生人,他是他从未遇见的人了……
我的脊骨那里有深处的一丝寒凉倏地跑过,还在人世间的老爸被我们紧紧拉着,可他却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折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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