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的灯情人的节

半夏／文图

即使不是什么特殊的节日，夜晚的滇池海埂大堤上，一年四季总是有人流连于此。夜幕下的大堤上是安静的，何况这里风景独好，有山有水。那山是西山，它的轮廓于某个角度望去是个长发飘飘，永远仰卧于五百里滇池上的睡美人，身材丰腴，凹凸有致；那水是《滇池圆舞曲》里荡漾的水。这里是昆明人的后花园，散步休闲、谈情说爱的好地方，另有个直接的俗名——情人堤，说它是情人堤，我想还是夜晚这样称呼它更合适些。白日里，到这里来的多是来喂海鸥的、拍婚纱照的、骑车观光的、锻炼身体的。

妈妈家所在的小区就正对着这大堤，一年四季的周末，没别的事我都回到这里呆上两天，空气比城里新鲜多了。每次开车回来，进入滇池旅游度假区地域，看见那些摇曳着亚热带风情的油棕树、旅人蕉、榕树，我就禁不住地表扬自己，十年前我咋那么有眼光呢？在四野光秃萧索的草海防波堤边一下子就买了一套房子呢？搁现在，我可没那胆量，这里的地皮价向上翻了几个筋斗了。

住在这里，深更半夜时分，竟听得见大堤上有人说话。某次我就清清楚楚地听见一男孩在堤上嘶吼：李倩，我爱你！爱你！！！或许是那声音不同一般，叫我耳朵灵敏？

春秋季节，薄凉的夜里，更有浓情蜜意的人，或一个大披肩俩人一裹，靠着堤栏，望着夜空，把情人间的耳鬓厮磨、车轱辘情话GO ON了又GO ON。夏夜，水畔蚊子多，人又只能着轻薄短透衣裤，全身上下洒遍风油精也不抵多大事，这时你就会看见大堤斜坡下永远都泊着一长遛的汽车，热恋中的情人们躲在车上呢，开车窗罅着一条缝，打旁边过，有车载音乐和软绵绵的歌声外逸。那车内的人儿缱绻缠绵到下半夜是常事。堤上风大或下雨天，上不了大堤，堤上见不到人影，情人们一准也在那车里。

爸妈年前回老家还没回来，阳台上那几盆花是个牵挂。前天，2·14的夜里，我回海埂住。

春城的这个春夜有些个闷热，白天的气温已达二十三四度。我习惯于睡前，在阳台上看会儿夜空，做几个深呼吸，吐故纳新一下，或着鼻孔大张着，使劲地嗅闻楼下那人家园子里的花草味，四季有次递有桃花、啬薇、素馨、忍冬的花香袭来。

滇池旅游度假区的房屋是不得盖过五层楼的，这是规定，度假区里多为住宅区，断没有城里四处高楼、霓虹商厦的炫光污染，在这里，四下的幽暗也会让你不由得望向星子闪烁的夜空，离开电脑电视屏幕的眼睛放远深邃会觉得特别舒爽松驰，目力所及处干净单纯。

午夜时分，我站在阳台上环顾，前两日那半个世纪来，以最大最明的姿态朗照天空的月亮不见影子，天上的星星也没精打彩的，却亮着一盏一盏橙黄色的孔明灯，它们高高低低的正顺着同一个方向往高处升往远处飘。是大堤上情人们放的孔明灯吧，这么多啊，心不由得被那几点橙黄点亮。

回屋穿上风衣拿上相机，我要上大堤上去，去瞧瞧今夜那双双对对的情人们的情状。我不过这节，但我愿意看见开心的恋人们。

卖孔明灯的今天不发才怪。大堤坡脚那滨湖大道边，车都停满了，车龙逶迤而去望不到边。

我的相机追着放孔明灯的人们闪，庆幸的是没有谁厌烦我，人家正全神贯注地要把美好的祈愿放飞，爱情的火花正在点燃一盏盏孔明灯。

我的眼睛我的镜头跟着每一盏飞起来的孔明灯飞升。灯不是我放的，但这不妨碍我私下据它们为己有，不影响我默默地祈福一番。匆忙出门，没带钱，二十块钱一盏灯并不算贵啊。堤下，度假区的巡警坐在电瓶车上正拿着扩音器对着堤上喊——卖孔明灯的！放孔明灯的！请离开大堤，天干物燥……

那喊声不是很有力度，孔明灯依然在升在升……我想巡警们跟我一样也抬头看见了那夜空的美丽。

在大堤上我没呆多长时间，处处成双成对的恋人儿让我有点不好意思。又不放灯，光拿着个相机干皮料草地瞎转，意识到这一点，我落荒而逃。

离开热闹处，无意间发现地面有一小块东西在燃烧，我推断那是孔明灯燃烧物遗下的石蜡状物质，它幽微的火焰光，更多的呈现蓝颜色。我的长篇小说《心上虫草》出版之前还曾自定名为《蓝焰之爱》，我在自序里写，蓝色的火焰不缺氧，它们是燃烧完全的，激情燃烧完全的爱情，是极致的爱绝决的爱。相机对着这蓝色的火焰又拍了两张。

下大堤的阶梯口，一个女人正在收拾她的玫瑰花摊，听到我的脚步声，她抬头看了我两眼，却没有招徕我。绕过她，我暗想，这些花过了今夜就不值钱了就大打折扣了，她咋不趁机对我兜售呢？

等我从大堤上下来，横穿马路时，我忽然明白，今夜，她只会对情侣中的那些先生说，买朵玫瑰吧，给她！

卖花的中年女人她是尊重我呢，自然，形单影只打她花摊前走过的孤独男人，她一准也对人家缄口不语的。她讲职业道德，哈哈。

一千多年前的诸葛孔明不会想到他用于军事上的发明今天成了人们祈愿的时尚载体，当年他被司马懿围困，无法派人出城求救。老谋深算的他瞅准风向，制成好些会飘升的纸灯笼，向远方发出求救的信号，他得以脱险。

今天在东南亚很多国家，都有放河灯、放孔明灯的习俗。放河灯的仪式是现世的人们对先祖的怀念，河灯随水漂流漂到彼岸（到过云南丽江古城的人在夜晚会看见那穿城而过的沟渠上面飘着河灯）寄托去后人的感恩；放孔明灯是祈福未来。泰国的一些旅游景点更把放孔明灯的习俗演化为旅游文化的一个仪式，在泰国孔明灯又叫祈福灯。中国人也叫其文灯、天灯。孔明灯飘飞上升的原理与热气球的升空原理一样，灯笼里的空气燃烧后膨胀，比重值变小，那笼罩里的一团气体变轻，它周围的空气便托举着灯笼往上升，点灯人趁着风向顺势放手，它就上天了。

我的眼睛追定一盏越飞越高的孔明灯，直到它忽明忽暗，一星灯火消失在夜空，不再看见……

特注：本文为北京《出版人》杂志选用。

泰国的孔明灯阵很有气势……

幽蓝的火焰燃烧基本完全，爱情的火焰都是蓝色的……

特注：题图非本人所拍，网上搜来。

即便它不是我放的，我也看定它，直到看不见，心中默默祈愿……

放孔明灯至少得有两人配合，点燃后放飞它时得有点技术，得趁风势放手，不然它也会裁下来，气瘪瘪地落到滇池水面上……

午夜过后，堤下大道上还见车龙，2·14给了他们燃烧激情的一个理由。

堤上的路灯像是燃着的蜡烛，这样的图景怎么都有一种神圣神秘感……

刚过午夜，这个扎成心形的气球就进了垃圾桶，2·14这个日子只是拿来消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