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穿过夜的黑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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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穿过夜的黑猫
半夏/文图
每天晚饭后,散会儿步,我便上一天中的第三次班(第三次进大楼)。
进报业集团的办公大楼,上电梯,到17楼,进办公室。当然周五这一天的晚间除外,我那一夜得值班,等着审阅编辑们的清样,干不成业余写字的活儿。办公室就我一个人,这晚间的第三班它就成了我独自一人读书写字喝茶时最惬意的一个所在,哪天晚上没进去坐一下,便会觉得欠欠的。掐指一算我每天加上正班,有12至14个小时是呆在办公室里的。
这段时间,我集中精力把一个写断了的故事往下接续。那个故事去年10月于鲁院开写,写到今年1月从北京回到昆明,完成了五万多字。之后几次拿起来都无法往下写,无法把故事往下圆,想了N个方向,都走不远,也想过就那样刹了车,删减字数,打磨成一个中篇得了,却又不心甘。
直到秋天来临,换季换了心情,我安静下来。我可以面对一段段伤心的情爱故事了。之所以这样是某天我突然来了灵感,原来的小说名被我改了,我找到了这篇东西内在的那个硬核,我找到方向了。小说如何接续下去在我心里便有了谱气,就像当年写《心上虫草》时我定下小说名“心茧”一样,接下来我就只是需要用字用词用句子来丰满那附着在硬核上的果肉了。果肉吃起来是酸是甜是涩,是汁多汁少,是嫩是老,留待读者去体验吧。
10月30日书稿画上句号的那一夜,我在办公室流了好多泪,泪水的成分是复杂的,伤感、开心、如释重负、惴惴不安全有,总体上是生完孩子后那种五味杂呈的感受。
我是为小说人物的爱恨情仇痛快淋漓地哭了一场,唯有这样才可把那些情爱的伤口冲洗一下,把对人间情爱的思考来一次梳理。现在稿子修改了四遍,每一次修改都是再次沉淀的过程,现在一段一段伤心的故事都像渣滓一样沉在生活这杯溶液的底层,澄明的思考清亮地呈现了出来,我希望这次书写,我的读者包括我在内都分清了世事混沌的背后有各种各样的成份,我们从此对人生会有个明明白白的态度。
每个夜晚,当我歇笔关机时都是午夜时分了。下楼回家是我一天里最松弛最充实的时候,家在紧邻的院子里。回家要走七八分钟的路程,这段路我放慢脚步走。晴天我抬头看看夜空看看月亮看看星星,路经花园的时候去嗅植物的气息去闻花香,这季最后闻见的短短一截香是某户人家窗台上爬出来的金银花的,金银花属于忍冬科植物,这还是秋呢,它这就要休眠了,不准备香到冬天去……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注意到了它,一只黑猫。它蹲踞在我家那个单元楼道的门口,具体的位置是一条阴沟的水泥盖板上,每天都不会错一下地盘。它的姿态每天都一样,安静地呆着,背是侧对着我的,听见我的脚步,它就扭过脸来看我。我走近它,停下来俯身去看它。在深夜的黑里,在附近人家窗口透出的幽微的光里,它的孤独配合了黑夜的寂寞。我的心被扯了一下,除人类之外的其它族类,它们如何消解自身的孤独呢?
之后,每天午夜时分回家,只要不下雨,它都在,每次我都停下来与它对望,我们相互探究。那一刻它是不孤独的吧,至少我看它那几秒钟是不孤独的。它怎么没有伴呢?流浪猫是很多的啊。我对黑猫的注视不会超过半分钟,有时只是几秒钟。末了我学它们叫一声——“喵!”,然后跟它再见,掏钥匙开单元防盗门,上楼,回家。
大前天,雨后天晴,我在正午时分与那只黑猫相遇,它在楼道门对着的草地上晒太阳。我从来没在白天遇见过它,我停下脚步,看它。它的两只眼珠在全身黑毛的映衬下,黄成闪亮的两粒宝石。
盯着它看,它竟然怕了我,边回脸看我边走开去。我忽然想应该给这只黑猫留个影,夜间是拍不成它的,它已是我心目中的一个朋友。取出相机,它躲开镜头逃到一株铁树后面探头看我,我的镜头拉不过来,想把它的尊容拍大一点,我朝着它去,它害怕了,三两步就蹿上了一堵绿叶纷披的围墙头。
它或许不是流浪猫吧?它是围墙背后有主人宠爱的猫吗?那围墙背后是一私人建盖的豪华大宅子……
黑猫深夜出没,像是专门守候着我回家似的。在刚刚完成的书稿前言里我写了一句“此书献给我的爱人”,现在我心下想也还可以添上一笔的,此书也献给那只穿过黑夜的黑猫……
我的书稿最后一句是这样的——
周弥会在未来的日子发现人类大大小小的疼痛都变成一种浮皮潦草的疼了,痛点不清不明,因为抚慰这种疼的爱先自潦草起来了……
可是,偏偏,我们每个人都不想要潦草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