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博物馆的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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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物馆古滇青铜器牛虎铜案前苏联特色建筑杂谈 |
二十多年前我进昆明读大学。进了省城,最好奇的就是与同学逛大街熟悉我们的城市,首先便是沿着昆明那时最繁华的大街东风路一路前行。在齐刷刷笔直高大的银桦树后面,一颗鲜艳的红色五星直刺天空。小时候我们唱“红星闪闪放光彩”,可它不是那样的,它就是一个夺目。一打听,那里是“省博”,文革前建成的昆明十大建筑之一。
省博主楼共七层,两翼有三层,中间呈宝塔式递升,通高40余米。这样的高度在如今怎么也是一幢十多层的大厦了。一至三层为展厅,每层都高旷宽展,门脸有12根合抱粗的圆形大柱,屋顶一黄色笔直刹杆,头顶一颗红五星。一个博物馆何以要高擎一颗红星呢?直到今天才搞明白,原来这博物馆建成时叫云南省军事博物馆。红色五角星是革命的英雄主义的符号,更是别在这幢建筑上的一枚徽章。巧的是我翻最近的一期《新周刊》,提到国内一些大城市的前苏联特色的建筑。北京展览馆与咱云南省博物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脱出来的,这个模式的建筑上海、广州等大城市还有,不胜枚举。据说现在的俄罗斯外交部都是这个样子的。共同的特点是有一个尖尖的顶,上面有一颗五角星,这是斯大林时代最典型的建筑特色。
前些天画家朋友罗建华的画展在省博举办,好不容易挑中午空闲时间去看,不巧正在拆展,而第二天即将开展的一个水墨书画展正在紧张地布置。我拿了相机站在院子里想拍一张博物馆的全身像,怎么都拍不成,想把基座全放进取景框就看不见那颗红星,想拍那颗红星就不能感觉它的整体风貌,而我环顾四周,我已找不到一个取景点可以把它整体拿下。从小在昆明长大的朋友跟我说过,她小时候见过这幢大楼的楼顶上有一排机枪架着,每次打那过都会害怕,当然那是文革时期。
说实话,本世纪前我都没走进过省博,震惊我的是前年那里面举办的古滇国青铜器专题展览。
古滇国是战国秦汉时滇地土著民在云南滇池周边建立的一地方政权,其别具一格的青铜文化举世闻名。其中镇馆之宝是虎噬牛铜案,一般称其牛虎铜案,整器由二牛一虎组成,它无疑是一件举世无双的艺术珍品,整个雕塑重心平稳,大小和谐,动静合一。1972年它出土于玉溪江川县李家山古滇国墓葬群24号墓,高43cm,长76cm,重36千克,是贵族祭祀时用的华贵器具。
曾到江川李家山它的出土地采访过,几个杂草丛深的大土坑暴露在一座小山包上。采访时遇见两个日本人远道而来,估计是研究青铜器的专家,他们手里翻着相关青铜器的画集,叽里呱啦地激动着。
今天我面对牛虎铜案,想到的是苍凉的远古时代人类与自然的关系,想到的是自然法则的残忍,同时叹服着古代艺术工匠的想像力和精湛技艺,迷恋它浑然一体的生命动感,回味它放射出来的那股精神气质。
展览中还有属于西汉时期的骑士 (鎏金)牧牛铜贮贝器、纺织场面鼓形铜贮贝器、战争场面铜贮贝器、祭祀场面桶形铜贮贝器、献俘图像鎏金铜扣饰、八人乐舞鎏金铜扣饰等等。贮贝器是古代滇池地区社会历史画卷的缩影,其制作工艺集青铜文化之大成,显示了极高的水平。贮贝器是国之重器,是财富、权力与地位的象征,只能为滇王及贵族所拥有。由于贮贝器并不具有全民性、普遍性和商品性,自然也就失去了生命力,最终在中原文化的冲击下,作为一种文化现象随着滇国的灭亡而衰落了。骑士 (鎏金)牧牛铜贮贝器外形似桶,腰部微收,底部有四足,器盖上四头公牛围绕着一名鎏金骑士,公牛雄姿勃勃,骑士高贵典雅。
资料显示省博的历史文物馆藏近3万件,古滇青铜器近1万件。云南是世界著名的有色金属王国,青铜是铜锡铅合金。
古滇国青铜器的风格迥异于四川三星堆古青铜器,三星堆的青铜人物雕像的面部夸张怪异,眼珠如柱,神化而巫气十足。古滇青铜贮贝器的纹饰雕塑是写实主义,它描述的是生活、生产中的人物和场景,是古代社会生活的真实缩影。观看它们就是看古人如何稼穑、狩猎、捕渔、欢庆、祭祀。古滇人住什么样的屋舍,女人梳什么样的发式,一目了然。
牛虎铜案被翻铸成一巨型铜雕塑安置于博物馆前东风路上的百花丛中,老昆明人都很熟悉它了。现在新的省博特馆已于别处开工建设,牛虎铜案是否将翻铸成更大的雕塑继续成为新馆的文化标志呢?不管怎样,被现代高大建筑遮掩的老省博虽不巍峨了,却依然以它沉着大气甚至凛然的威仪耸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