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枝"紫玉簪"
一种叫紫花地丁的草,可入药,性苦辛寒,解热毒的良药.
一朵紫色野花即将在秋风中风干自己的生命,它自卑于大师凡高画于120年前的鸢尾花面前,它自叹不如,那些画中花的生命已经永恒......
我剥夺了它的生命却以放在手心最怜爱它的姿态示人,我当然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习惯于这样的生活悖论了.我那么随意地就掐了这朵地坛草皮上的小花,举目所望它是最后一朵寂寞的野花了......
地坛书市·紫花地丁外传
半夏
周六,依然天高云淡。起了个大早,收拾停当,泡好了茶,只等到食堂好好吃罢早点回来,静坐写字。前一天去潭柘寺耍了一整天,不静下心来写一些文字,好像心就欠了这番好时光,自己不原谅自己。所以北京早晨8点钟辽阔的蓝天和鲁院小园子那几株树暗示的秋色不会把我的心再偷走了,我是这般笃定地想。没料到,正在打乒乓球的同学随口的一声邀请:半夏,地坛逛书市去!让我颇费踌躇起来。
早间新闻里看见这条消息了,2007北京秋季书市开幕。在北京逛书市淘书与到潘家园淘东西玩一样是最对我胃口的两件事情,在北京我已去过西单图书大厦、王府井图书大厦、以及中国美术馆旁三联书店几处了,每次去都淘到些好书,但严格规定每次只允许买个三两本。三两本也就百把块钱没得补了,在北京买书一点优惠都没有。在云南,在图书批发市场更新最快最好的经济书店淘书十来年了,通通都是刷的我这张脸卡,这张脸刷老了十年,但却永远不会消磁,人家见我就给批发价,买一本也如此。在北京没人买我的账,见着好书不买错过了,那不是亏大了?岂是省下几块钱可以弥补的损失?


我与评论家罗勇(左)诗人郁笛(中)作家余同友(右)三位同学一起去淘书,最后书拎不动,他们帮我分担......
地坛书市名气很大,一大特色是打折奇猛,而且有老书可淘,早些年想买而错过的书常常会像蘑菇一样地冒出来。几秒中后我决定不写字了,跟三个同学一起去淘书,当然还有一个更大的原因,书市在地坛举行。而地坛与文学有关系,那个坐轮椅的著名作家在失魂落魄的时候在十多年的时光里天天摇着轮椅到这坐荒园子里,看四季流转看日月星辰,追问生命的意义,最后找回了自己的魂魄,写下了《我与地坛》这样一篇可以让人的精神世界挺拔高昂的美文。我已经把天坛看了,我该去走一走地坛,去看一看史铁生笔下的地坛。借着书市淘书这样一个名义,我想两场谷子一场打。
嗬,北京人的文化素质真的是高,购书的人这么多!逛北京的书市像是赶云南的乡街子,特别的拥挤热闹。只在中华书局、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三联的几个点上驻了下足,我已满满地拎着两大提兜书了,丰子恺汪曾祺的散文各买一本,共10元钱,凡高、怀斯、高更等画家的画册名信片只5元一本。但是激情消费完,约莫六七公斤重价廉物美的书如何运回云南立时成了令我傻眼的事。我决定收手,我对同学们说,你们继续买书,我找个地方呆着,走时叫上我就行了。
我这是要从熙熙攘攘的热闹里抽身去看看史铁生的地坛了。

紫花地丁对鸢尾花的一次摹仿秀

花的紫与情感热烈的金黄强行嫁接了,不显突兀,倒也和睦

一棵草花与一株杏花的繁枝如何赛美?

与瓶花的环境很登对的,就是无法一起与它们永世流传

与凡高的葱的一次生硬接触
拎着重重的书我朝那些古旧的园中院东张西望,知道此地方有门槛,其实都非史铁生的轮椅可以迈入的地方,也就懒得进去了.史铁生说他的轮椅丈量过这里的一草一木。找了一个特别安静的有草地的地方,背对着太阳,把买的书码在那矮矮的马路牙子上抽出要看的两本,一屁股坐在那些书上读起书来。然而阳光太强,戴着太阳镜看书也特别不舒服,我合上书开始仔细捕捉书市喧哗之外的这个僻静处的风景。高处的梧桐银杏上挂着的金黄已使我审美疲劳。往低处看,在那草皮上我看见了一朵小小的紫花高出草面。我随手采摘了它,我没想到在春天来报春的紫色小花,在这晚秋的季节还孤寂地开着这么一朵!它这么恣肆妄为叛逆的态度,让我把它想像成满街那些青春期的年轻人,那些80后90后,大家都穿上小棉衣了,他们还裸露着肩头,穿着短裤,因为他们年轻的生命还有好几把火等待燃烧。
这朵紫色的小花此刻在我眼里被植物性地解构为:紫花地丁,堇菜科,一种常见的中草药;性味 :苦、辛,寒;功效:清热解毒,凉血消痈;堇菜科植物有十来种,紫花地丁是其中最常见的;医书上说紫花地丁苦泄辛散寒清热,故能解毒,消痈散结,是治痈肿疮毒的常用药物,疗毒为其特长。
在我的家乡云南,紫花地丁开在春天的地皮上,但是它在云南的花海里是被埋没的花,木兰、茶花、杜鹃等乔木大树花显然高高在上,龙胆、兰花、报春花、绿绒蒿、毛莨比它更加娇艳柔美。在植物王国云南,紫花地丁低贱得只有草药医生才会识别它们。我还记得在我怀孕妊娠中毒的艰难日子里,我在一所美丽的大学校园里每天把散步当上班来坚持,我的婆婆一旁陪着,她总是会采一些野草小花,然后考问我这个学植物的儿媳妇,我每每以植物分类学的语言告诉她:这是某某科某某属某某种学名是某某,她却以中医的语言告诉我这是某某草药主治咳喘,清热,解毒,泄火,妇科良药等等。

作为一株草药的全本图传
堇菜科的紫花地丁这个名字就是它告诉我的,我婆婆是个懂些草药医经的老地主的小女儿,记忆力特别好,从小有些个耳濡目染,后来我总是讨厌自己学了半天植物学只记得些界门纲目科属种,懂几个拉丁学名,我对每一种植物在李时珍的《本草纲目》里的名字在楚辞唐诗宋词里的名字更感兴趣,以至于我喜欢用中药名给自己取笔名,比如我曾叫过“桑”叫过“梓”现在叫“半夏”,曾备选过“杜仲”“白芨”“薄荷”“藿香”
“曼陀罗” “益母”等等,(特注:现在北方有个写随笔的作家也叫“半夏”,男性;我是南方的写小说的半夏,女性。我们完全不搭界,彼此绝没有掠对方之美的想法,可我为此笔名着实有点烦,因而我会乱想,是不是找这位老兄商量一下,他的“半夏”前打一雄性符号♂,我的‘半夏“前打一雌性符号♀,苦恼着。有心人看了帮我递个话吧!)
在北方,紫花地丁就是田间地头一种显眼的花了,你看它的花期从春天一直开过来,就要开到明年去了似的。
用手拈着那一朵紫色的小花在阳光里仔细端详,看着它的色彩,它的姿态花形,我灵感来,它多么像一朵微缩的紫色鸢尾花啊,它插入凡高画面上的花瓶里会是什么样的效果?我取出随身带的数码相机实践起来。把娇嫩鲜活的一朵紫花地丁与凡高的一幅幅花卉图强行嫁接,我拍得兴味盎然,十分投入,现实的一朵野花嵌入了120年前凡高去世(1890年去世)前三四年疯狂画下的那些花卉里了,一朵小小的神秘的蓝紫与凡高最喜欢用的同色系与那热烈奔放的金黄是那么协调,又仿佛它是凡高的画里遗落到现世的一枝花,或者反过来说这地坛里最后开放的最寂寞的一朵紫花遗世孑立于此就是专为在2007年的深秋等来凡高的画册,来一次默默的邂逅,来一次色彩情份都万分契和的艳遇。
一朵紫花地丁在缩小了尺寸的大师的图片里静默着,被我摆布着,等待我拍照合影,它像是知晓它的鲜活其实马上即将在秋风里风干,它完成了我的一次强行匹配后将被我遗弃,而绘画大师120前那些线条和色彩绘制的花卉却永恒了,这朵紫花地丁它只是在我的镜头里强行成活,它若有知它一定是自卑的,但它可能又是庆幸的,它艳遇过经典和永恒,它风干后零落成泥,明年会再一次在春天母亲的肚皮上活转过来。
史铁生说皇家用于祭地的地坛已历尽沧桑在那儿等待了他四百多年。当初的史铁生失魂落魄地进入地坛荒芜着的园子里,后来他在这里重生了,因为史铁生在地坛里看见瓢虫爬得不耐烦了,支开翅膀,忽悠一下升空了;看见露水在草叶上滚动,聚集,压弯了草叶轰然坠地摔开万道金光。他甚至听见满园子都是草木竟相生长弄出的响动,片刻不息。皇帝祭祀神灵祈福的地盘荒芜着但并不衰败,它成了史铁生精神世界羽化涅槃的地方,地坛的微风鸟鸣抚慰了他最艰难的时光,当年他一定也留心过紫花地丁这细碎的小草。
而我需要给你继续讲一个有关紫花地丁的故事——我认为它可能是一个中国人现编的,说的是希腊神话中河川之神伊儿的美,美神见了都为之侧目。宙斯不肯割爱,美神却经常约了伊儿,在草原上快乐地玩乐谈天。不巧,有一回被宙斯之妻赫拉看到了,伊儿便匆忙地变成小牛躲了起来。宙斯为了让小牛吃草而创造了紫花地丁的草。但是,当宙斯从赫拉那儿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就生气地把伊儿变成了星星。悲伤的宙斯,为了怀念伊儿的美,又在草上增加了一种美丽的花朵,那就是紫花地丁的花朵了。
谁编的?用紫花地丁说了一回希腊神话。
要是有机会去希腊,我一定会去雅典卫城最著名的建筑巴特农神庙(又称雅典娜神庙)的四周到处转一下,看那地上是否有那种叫紫花地丁的小草......
这深秋,地坛的一角如何有些个春的样子呢?
那些泻在草地上的光线,它绒绒的柠檬黄一定安抚过史铁生老师的情绪
这僻静的一角史老师在此沐着阳光读过书的,一定是这样.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