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院生活(1)
云南的气味
半夏

(我确信一个家庭的书架对孩子的教育成长是有深远影响的)
拿到中国作协鲁迅文学院第七届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的录取通知书,预定了机票,我的心就飞了,尽管手上的事多得总也做不完,但我却轻快地从容地认真地“最后”地工作着,因为那个我没敢想过的重新做回学生的比梦还不真实的事在前方等着我。到鲁院读书是多少写作者奢望的梦啊!四个多月长达一个学期的彻底的学生生活属于我了。
我回家告诉老父亲:爸爸,我要去北京,去鲁迅文学院学习。知道吧?那里是中国作家的黄埔军校。父亲愣怔地看着我说:你呀?我说:是呀!老父亲眯眯笑着,忽然想起什么来,认真地说:告诉你,我年轻时去过那里!讶异间,父亲拉我到书房指着书架上那一溜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出版的带封套的精装本《鲁迅全集》(共十卷),示意我他说的是事实。
哪跟哪呀?大脑萎缩记忆库早就乱码的老父亲似乎理解一点点我要去读书的事,他高兴。父母家书架上的这些书早就属于我了,包括《静静的顿河》、<战争与和平>《一千零一夜》、《普希金抒情诗选》、《教育诗》等等。以一个化学实验室分析工程师身份退休的父亲在半个世纪前做过文学梦,他每月三十元的工资除了寄十元给乡下的父母,除去自己的生活所需,最后通通变成了书籍,那些书装进几个画着骷髅头的化学药品的包装箱里,贼精精地塞在父母的双人大床下面,那些书在我读书识字后被我悄悄地一一翻出来读过,就是读不懂也硬着头皮读……那些藏书间还夹杂着几本五十年代父亲订阅的《收获》杂志,《上影画报》、《苏联画报》,现在来想父亲当年一个虚幻的梦累积成厚厚的几箱家庭藏书,最终是它们悠悠地穿越五十年的时空影响着我的命运。
从秋凉需要用长长的麻质围巾缠裹脖颈的昆明降落到摄氏32度的北京,我变得烦躁。陌生的环境生疏的同学让我有些焦灼,一律用微笑点头先敷衍着。
躲进房间我才正常地大口喘气。紧紧地关闭门窗拉拉严窗帘,点开空调,温度向下向下调到室外温度的一半,16度,这样我才能把全身上下不断往外蒸腾的汗珠止住。停歇下来,好象有什么事还没做,想了半天,才觉得该泡一壶茶。可是,在我启程前一个多星期从云南寄的两箱包裹还没到朋友小杜那里,茶床茶杯茶壶统统还在路上。随我坐飞机前来的普洱茶饼被我翻出来嗅了又嗅,最终我却不想草率地用纸杯泡我的茶。
茶是从临沧勐库茶山上摘来的片片古茶树箐华,是朋友那拿的好茶“瑞佰年”。一向喜欢生饼的青涩浓酽甘爽,我这次只带了一饼熟茶。来之前我就想好了,在鲁院我是要弘扬云南普洱茶文化的,预演了无数次了,泡一壶茶与同学们品茗聊天是鲁院生活方式之一种。
透过绵纸的缕缕清香让我确信云南的气息跟着我来到了北京。
焦躁燠热的不适无法用一杯普洱茶汤安顿的时候,我惊头鹿耳地找到离鲁院最近的一家小超市买了一大堆矿泉水几只新鲜的黄瓜和两个柚子回来。
此刻我刚刚剥食了两瓣柚子,舍不得丢了那柚子皮,撕下一块,闭上眼睛,用手捏着凑到鼻子前,用劲一挤——一股芸香科植物特有的清香弥漫在房间里,深吸一口,确信那也是云南的气味.于是安静地坐下来,打开电脑……

(抵达鲁院,"热烈欢迎新学员"的红布标让我温暖,上一次被欢迎是在1984年的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