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眠卧听秋窗雨http://s6/middle/499314e7h74874f144555&690
(文/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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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逢周末,劳累了一周的我早早安歇,希冀瑰丽的梦中能添些花的碎影,让往昔的月光绿醉思念。没成想在梦中我被一些凉嗖嗖的东西冰醒了,又下雨了?果真,叩响双耳的是那些淅淅沥沥熟悉的声响。
“谁家秋院无风入,何处秋窗无雨声”,这将会是一个多雨的秋。
我起身关好窗户,想延续方才那安逸的好梦,躺下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立秋了?竟然立秋了!我仿佛震悚一般睁开眼睛,虽然早已从撕下的日历中得知秋已经被季节轮旋到身边,可直到大半个夏天已经悄然而过的今夜,我似乎才真正的在意识里触摸到了夏,而夏,却已阑珊了,怎么会这样呢?我竟莫名的感伤起来,索性拧亮台灯,拥被而坐。
这是怎样一个静寂的暗夜啊…
刺亮的灯光,沥沥的雨声间或夹和着桐叶的摇响,这样一个夏雨.....不,应该是秋雨婆娑的夜里,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另一个世界,孤独而又陌生,当一种清冷的莫可名状的东西突兀的从发梢漫至脚心时,除了瑟缩着紧了紧被子,我没有理由也没有力气拒绝今夜的融化。
“秋来处处割愁肠”,秋,本就是一个蘸满悲凉况味的季节,何况又在这个季节我们情感最不设防的一个夜半。就这样,今夜,我被一袭随风潜入夜的凄冷雨行放肆的吻醒,与之一并沐浴这庄凝而又苍凉的午夜秋冷。
“秋雨梧桐叶落时”,《长恨歌》里这打落过大唐桐叶儿的苦雨曾是怎样的冰冷?“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这些凄惶的点点滴滴又勾起了善感的词人多少载不动的家国之愁…
已无从知晓那些散落于历史烟尘中的雨丝风片究竟濡湿了多少衣襟,多少面孔,也不得而知那些个叶叶枝枝皆雨声的夜到底填满了本唐诗与宋词,我只知道,今夜,这脉曾飘飞过千年万年的凄风苦雨中有我的面容,我的心跳。
窗外,夜黑得毫不马虎,诡谲而又漠然,仿佛一个硕大无比的巨人冷冷的君临着这个冷雨凄惶的世界,不肯掀起哪怕一角它那黑若漆染的长襟。往日聒噪的蛙声与唧唧的虫鸣今夜竟也莫名的遁迹了。一向欢快的蛙虫他们现在又干些什么呢?是盯着浩淼的池塘或是积水的洼地枯坐听雨如僧;是被勾起了许多遥远的往事而在突起的苍生如梦的心绪里幽幽默叹;抑或是因了这散落漫天的秋意再怎么也欢快动情不出声来?
秋雨淅淅沥沥……整个夜,整个世界都只剩下雨声了。门窗紧闭也挡不住其密密的袭入室内,袭入我的耳鼓。犹如一支唱在岁月深处的歌,遥远而又切近,带一缕已不成调的尾音。这歌声定也曾响彻于大汉宫阙,缭绕在盛唐华殿之上。该也曾吹入过唐人元稹的寒窗,痛入过南宋蒋捷的心髓。千年,万千散乱的思绪都已随风,而疼了无数诗家词家的伤口今夜却还是不可遏止的疼痛。
水骨柔肠的雨呵,为什么起舞在这个季节你总带着无奈的忧伤与冷冷的冰凉?你把当年拍遍栏杆的那位老人撒手在了哪个冷清的夜半?你把比黄花还要消瘦的那位妇人愁煞在了哪一个黄昏之后?在蜀地的夜里你为何要把那位巴山归客不怀好意的羁绊了一程又一程?还有,你又为何让索桥上撑着油纸伞的那个紫色人儿望穿秋水看到的也只是过客?
我心欲碎。
窃窃作声的雨滴啊,你们是在不知疲倦的呢呢喃喃着什么心事还是在汪洋恣肆着盈盈欲坠的泪滴?是啊,坎坷而又平凡的生活磨钝了多少善感多愁的心灵,就索性给你们一夜吧。
窗外,点点滴滴珠打在桐叶上的雨滴发出窸窣的声响,宛如远古的呼唤与叹息。在弥漫天地的淅淅沥沥中,古老而幽怨。那定是来自千百年前无数个单薄孤独的生命,在历经人生的沧桑与风雨泥泞中渺小如尘芥的悲酸哀愁。漫长漫长的岁月里,这些细弱的声音竟没有被光阴风逝湮没。相反,它们竟全部揉入了今夜迷乱的雨行,如同倔强的三千弱水,让醒着的人们听出生命之音的高低宏细,听懂所有生命的浮沉跌宕,如泣如歌,也一并响入了所有安睡者的梦里,千万个梦境中定多了许多语言,晃动着万千背影。是的,这些飘忽跌足的声音绝不比龙椅宝座上的金石铿锵,也绝不如边关铁甲怒射天狼时喊杀的热血激荡。但今夜,当这些褪尽喧嚣的声音在我的耳鼓中嘤嘤而语时,却有一派深重神秘的诗情,没有凛凛威风,亦不是声嘶力竭。那该是母亲怀中熟睡的婴孩贴听到的母亲心跳的情柔,是一种不饰繁华的淳朴,一种几近单调的淳朴。然而,我的心却被其扎痛了,痛得我再也禁抑不住流出的眼泪。我无暇顾及那些热热的珠子将怎样滚落我的面颊,我只是惊异这些个攫住我心的音符。这----我抬起手指,却不知该指向哪里,我的心里有一种难以言传狂乱的激动,好像历经千山万水未果,却在孤旅彷徨之后去意已定时撞到了伊人一样,这----不就是天籁么?
银光平平的铺展在桌面上,将夜幕撕破一道光亮。银光好像飘起来了,雾蒙蒙的,一切恍若漂浮在一个飘渺的梦里。
睁大眼睛望向窗外,世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但我仍怔怔的望着。因为我似乎分明看到了一帧独有的风景,那是一幕幕离合悲欢,沧海桑田的大搬演。无数幅场景,无数个背影,这个风雨萧瑟的夜里,影影绰绰,行走着无数的风雨坎坷在踉踉跄跄的演绎,该都是一些带泪的故事吧。或许,一滴秋雨就有一段凄婉的故事,不然,这些哽哽呜咽的精灵们都在呢喃些什么呢,这漫天沉郁寂清的午夜秋冷又从何而来呢?
忽然,我发现光线竟极细微突突的在跳,一如邻居家老奶奶缺了牙一张一翕的嘴,又像极小时候委屈嘤嘤抽泣的脸蛋。是有什么话要说么?雪亮的光哦,你是怕自己打扰了这个雨夜寂清的诗意而在向我暗示还是因为我强迫你冒昧闯入这幅本自寂寥的图画而心生委屈?
抬手关灯。我万分惊骇的突然缩手,我竟看到了夜是怎样袭没一切的,竟是那样狰狞而又冷峻,一股脑儿吞吃向我的手指。我极快的缩手,像开水烫了手指一样。
原来,夜,竟是这般强烈而又生硬的拒绝一切莫须有的打扰。
这样一个冷雨敲窗的夜里,我想每一个孑然未眠的人,无论什么地位,什么职业,什么背景,富家大户也好,街头乞丐也罢,失眠至夜半的,未关窗户冻醒如我的,一经耳入这抑郁悲苦的音符,今夜,便定不能再眠。
漫漫人生路,每个人有过着自己的生活,只有自己才知道每一种不尽相同的生活平静的水面下,翻涌着多少苦痛与不幸的暗流。是的,各人都有各人的不幸,往日里,任这些伤痕与咸涩沉淀於结不忍再回首,或因蛰伏太久而忘记了痛,只留一团不能释怀的心结。但,这雨这夜中,所有破碎遗漏的东西却全都完整的平铺成原来的新鲜。哭得依旧是那样动情,啜泣的依旧是那样哀痛,历历的脉络,一如刚刚过去的昨天。人生几回伤往事啊,我不知这样的复原到底算是一种幸运还是更大的不幸。
和泪听着这弥漫耳际絮絮叨叨的声响,我恍如烂柯隔世的人,周身有一遭冰凉彻骨的沧桑。在这迷离似幻的夜里,我仿佛看到了一切,看到了万紫千红的色彩,大紫大红,黑棕灰白,一段段,一片片,像极一位印象派大师的手笔。“这,这是岁月流年的颜色么?”我屏住气,深问自己,却只是动了动嘴唇,没发出任何声音。
元人有曲:檐头漏,窗外声,只响到天明,滴得人心碎,聒得人梦怎成。夜雨好无情,不道我愁人怕听。这是怎样一个难捱难熬的夜啊?
冷雨,夜半,未眠人,煞费苦心的苍天啊,你曾经多少次这样别有用心的布置过同一幅场景,屡试不爽的赚足了多少游子孤客伤时感世的眼泪,为什么在你这样顽劣的捉弄下,被捉弄得我们只能像小鸡一样无助,只能措不及手足的不再吝惜即使男人们一向从不轻弹的泪滴?难道我们的生命本身就有不堪一击脆弱,在你面前就是一抔沙尘,只要你愿意,我们就只能随风而散?
“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四海交游今殆半,几人风雨对床眠”这样无可弥补的人生创痛究竟是多舛的命运还是来去莫测的生命本身自己伤就的?我把头靠在墙上,无法作答。一如我无法作答那些烂漫春色里滋润饱满的乐音为何在这个萧瑟的秋深竟成了苍凉凄婉的传唱。
风雨剥蚀中,夜,一点一点的没入岁月的流沙中。
今夜,或许无数个生命都在悲悯无数个故事,也或许,无数个今夜注定要纷沓上演的故事都在震撼着无数个生命。我想起了一句诗:真正震撼我们灵魂的狂风暴雨可以是最弱的,最温柔的。也许,窗外这不知揉入了几多清泪的呢呢喃喃便是这个秋夜,这个秋天最摄人心魄的狂风暴雨。
我好像听到了一片涛声,看到了水天滉漾的大海。窗外,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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