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7月3日 第85期 总85期 统一刊号:ICP09087313-1 A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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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7月3日 第85期 总85期 统一刊号:ICP09087313-1 A1
悠悠岁月(组诗)
齐凤池 海南分会
张品队长
 
 
张品队长从枪林弹雨中过来的人
他把一只左眼镶嵌在
高丽国的一座秀美的山峰上
剩下一只右眼
湿润着炕上的瘸女人
有人说他一只眼能看云识天气
眼里揉不进一粒风尘
开春小草刚拱破地皮
他领着全村的男人上了山坡
载下一片桃杏梨开花的诺言
夜晚领着村里的妇女
引一渠清凌凌的河水
给打蔫儿的树苗灌溉润身
秋天他挥舞着镰刀
在田间划出一道闪电
一担担喜悦
颤颤悠悠挑进山村
年根分红时他拍着胸脯说
明年风调雨顺了
咱也尝尝过长江的滋味
来年雨水足
麦子窜到齐腰深
燕山的东南风一吹
金色的麦浪打着滚
他掐一穗揉揉放在嘴里嚼
好像吃到了馒头的香味
麦子就差一垄割完了
他被一束麦子击倒在田埂上
村里的赤脚医说他得了咽食症
从此香喷喷的麦子粥再也不能润肠胃
他躺在炕上半个月水米没打牙
村里的喇叭终于敲响了喜讯
小麦的产量过了黄河
他听了真的受不住了
右眼滚出一滴烫人的泪
他咽气时右眼闭上了
但左眼没有闭上
左眼的玻璃球好象闪着泪光
 
 
 
地里庄稼收拾净了
一年的汗水堆在了院中
张品队长吩咐一声
留下好的当种子
拿出一部分交公粮
剩下的按脑瓜分
农闲了
大姑娘小媳妇全聚在场上
挨个坐下剥花生
剥了皮的花生仁儿粉嘟嘟的红
像刚出生的婴儿各个招人
有人往兜里装花生仁儿
队长心里有数
除了姑奶奶就是表婶
处罚哪个祖宗脸上都难为情
小儿子土墩刚往嘴里填花生
被他拧着耳朵场上转了三圈
有人说他招真损
甭管别人怎么说
来年春播
队里多出几石花生种
 
 
 
插队那年我十六岁
队长闲我个小叫我赶牛车
开春往地里送肥料
秋天往场里拉收成
一年从春忙到秋
累的老牛不吭声
其实牛已经很老了
前三胎都有了后生
地里的庄稼拉不完
早出晚归的牛豁出了老命
那一年拉完最后一车庄稼
它就闭上了劳累的眼睛
它的嶙峋肉体
成了村里桌上最香的牙祭
队长给我端来一碗
看着香喷喷的牛肉
我怎么也咽不下去
香喷喷的牛肉味
好像飘着老牛的呻吟声
 
 
 
天津知青王文刚见多识广
他说半导体里的播音员是他表姐
《沙家浜》里的卫生员是他表妹
尽管他说的有鼻子有眼
但还是落了个吹牛的名声
有一次夜里有个妇女在厕所里换卫生纸
他用手电光在妇女的身上乱捅
队长听出里面有文章
他非要查找厕所里那个女人
大姑娘小媳妇没一个人敢吱声
其实王文刚并不坏
有一年修马路
石桥上有一村童掉下河
几百号民工在桥上看孩子水里折腾
他衣服没脱跳下去
三把两把将孩子拎上岸
因此
他成了县里知青劳模
回城后他在工厂烧锅炉
炉火烧得特别旺
年年都是厂里的标兵
 
 
 
激昂的锣鼓敲响田间
三月的田野
是看不到边的苗禾
麦垄很深
我们找不到站的位置
那年月农作物离我们很近
仿佛我们就是庄稼的一种
但我们说不准自己属于那种作物
乡亲们说我们是优良种子
后来我们都成了庄稼
并与头戴高粱花的村姑
站成秋天的阵容
一对对花蝴蝶小蜜蜂
在我们的膝下飞舞
而我们已不再年轻
我们的孩子和小麦一起返青
 
 
 
夏日的黄昏
走过一场雷雨
夕阳从云缝露出粉红
碧绿的荷叶上
滚动着一粒粒晶莹
荷花开得正旺
蛙鼓渐次展开河塘的宁静
浮萍在水下布置好了暗香
一只蜻蜓在打量倩影
绿树掩映着一处院落
是乡村子弟学校
她在学校向我微笑
这微笑一下掠去了我的青春
从此我开始追求微笑的花影
后来她和我的日子很幸福
她说她不仅拥有满塘的荷花
还有一群荷花一样的孩子
许多年过去后了
我常常想起她的微笑
嗅着满塘袭人的荷香
 
 
 
四月的田野
一朵朵水灵的野菜
开在人们的目光中
田间地头季节的拐弯处
挖野菜的语言
翻动着四月的田野
野菜生动了一个季节
那年野菜代替了粮食
瘦瘦的篮子开在田野
这坡的篮子喊一声青
那坡的篮子应一声翠
喊的都是孩子的乳名
那年挖野菜的是母亲
田里直不起腰的是母亲
母亲走遍了沟沟坎坎
母亲成了田里的人
如今田野长满故事
水灵的野菜
叠映出母亲挖菜的身影
地头前我跪倒哭声
面对野菜我磕三个头
野菜啊野菜
来世我也化一棵野菜
来世你还是我的母亲
 
生活滋味(组诗)
齐凤池 甘肃分会
 
 
 
躲过了三年饥荒
家里的日子依然饥谨
那年月能吃的东西都塞进了嘴里
而排泄出去的仍是饥饿
可惜那年月亮离我们太远
要是月亮再近点
我们真把它当饼吃
日子再饥谨也得调计
二分钱卤虾就能调动胃口
母亲熬一锅卤虾白菜
连左邻右舍都沾上了香
那年月偷不了馋
空气特别敏感
东家呛锅西家知道炒什么菜
纯洁的空气
沾一点香味都受不了
东家拿来小盆西家拿来小碗
那种日子
真象进入了理想社会
一道普遍的卤虾熬白菜
成了传递幸福的情感
那年代空气真干净
那年代人的胃口太单调
今天再吃母亲做的卤虾熬白菜
我怎么也嚼不出当年的滋味
我自己都说这也真怪
 
 
 
挨饿那年
我在姥姥家躲饥寒
姥姥家吃饭没问题
就是从早到晚看不到一叶菜
我盼着姥姥家里来客人
盐缸里的腌肉房梁上的干菜
就会请下来
大锅里咕嘟嘟冒着干菜炖肉的香
锅边上的玉米饼子
伸开小手
等着姥姥端上来
炖熟的干豆角
特别象姥姥的手指
好像有一粒豆
卡在了我的咽喉
咽不下
姥姥炖干菜的香味
总在鼻子前弥漫
好象姥姥就在一股香味里徘徊
 
 
 
十冬腊月的晚上
胡同里传来叫卖韭菜花
声嘶力竭的吆喝
象换大米的哭法揪心
那年代除样板戏
根本听不到流行音乐
能听到敲破盆似的叫喊
就等于提前听到了通俗歌曲
韭菜花二分钱一勺
相当于二分钱听一首通俗歌
尽管便宜却没人问津
父亲喝酒
买二分钱韭菜花
炒一盘花生米喝得特别香
剩下的韭菜花
沾玉米饼子就吃出了幸福
可惜韭菜花
始终登不了大席面
冷落了一道小菜
却不能淡忘了那个年月的特殊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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