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蕉尾

周华诚

    芭蕉尾，是我家乡的一处地名。这样的名字，诗意，清凉。

    那是一条长长的山谷，有二十多里地长，一条清清的溪流，溪流边多的是这一丛、那一丛碧绿的芭蕉。

    芭蕉是一种古典的植物，生长在唐诗宋词中。李清照写：“窗前谁种芭蕉树，阴满中庭。阴满中庭，叶叶心心舒卷有余情。”吴文英《唐多令》：“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纵芭蕉，不雨也飕飕。”葛胜冲《点绛唇》：“闲愁几许，梦逐芭蕉雨。”

    芭蕉还生长在丝竹乐中，广东《雨打芭蕉》，弦上的雨声淅沥活泼。芭蕉还生长在日本的俳句中，“俳圣”松尾芭蕉，听听这名字就多富有禅味（我一直想买他的书，怎么也买不到）。

    在那条山谷里，“芭蕉尾”、“双溪口”这样的小地名，有二三十个，一个一个罗列下来，就是一首词了。

    芭蕉尾的人家，只有一百余户，零零散散隐在山与树中。山谷深处，有一面石壁绝立，有如武侠小说中所写“绝情谷”，崖上野白合丛生。上次去时，村里当了37年会计的老何陪我，说这绝壁中有仙药，如“滴水珠”，是治蛇伤的良草；“金丝葫芦”，小孩发热不适，服之即愈。传言，华佗曾来此采药，所以这石壁所处之地，就被叫做“华佗坞”。

　　芭蕉的好处，除了身姿和意境美，也实用：芭蕉的根系繁盛发达，一丛芭蕉扎在溪边，就像一个水泥墩。山洪冲下来，推着数百斤重的巨石轰隆隆滚过，可绿绿的芭蕉还在；雨后青山如洗，芭蕉叶绿得很纯净。

    芭蕉也可药用，大寒。小时脚上生痈，掘几根芭蕉根须，碓成泥，敷热痛处，二天即愈。

    芭蕉尾有小气候，比山外的气温要低四五度，夏天，城里人进山去，吃野菜、睡竹床，梦里都是雨打芭蕉声。

    ——我已经三四年没有回去芭蕉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