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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球的每个角落与中国重逢(评论)/李蔚超

(2024-05-11 10:16:53)

中国人在地球上的奇遇,这一系列短篇小说,徐则臣写了十篇,《去波恩》的火车情缘,《中央公园的斯宾诺莎》的中年危机,《瓦尔帕莱索》的浪漫邂逅,《玛雅人面具》的宿命故事,短是十分短,万字上下,每篇风格各异,相互呼应。当人们尚未恢复对暌违三年的世界的好奇时,徐则臣让异域的风景、气温,食物的味道,人的声音、体温,扑面向我们涌来,裹住我们日渐离散的心灵。十则故事,十处异域一角,十个仿真的小说时空,一组短篇小说,前前后后,徐则臣写了十五年。这是十篇极为精湛巧妙的短篇小说,我并无把握,今天世界上还有没有好作家,愿意——以及能够像徐则臣一样钻研短篇小说的技艺,并完成得如此令人迷醉。

《紫晶洞》在这组小说中排第九。这趟环球之旅,叙事人“我”,化身戴上面具的作家“徐先生”,由白俄罗斯、印度、美国、智利来到位于南美乌拉圭的紫晶矿。到底是一位思想成熟、技艺精湛的小说家,一个对地理空间保持足够敏锐的塑造者,徐则臣的海外中国人小说显然是自觉的艺术探索。经历《耶路撒冷》《北上》的徐则臣早已不止于“抬眼看世界”,在他的文学王国里,中国与世界拥有悠长而确切、亟待探寻的联系,他坐拥世界时空版图,随时可用虚构在宇宙中安置“虫洞”。当然,今天中国作家笔下漂洋过海的中国故事并不罕见,邱华栋就在此领域早有探索,他与徐则臣一样选择了长篇虚构历史、短篇讲述当代的途径。然而,徐则臣富有新意的创造依然清晰可辨,如果说长篇小说是于湍急的河流里溯源中国与世界的关联,那么十则短篇小说便是将“星星之火”撒向了欧洲、非洲、美洲,带领我们在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与中国重逢。

说到这里,似未说尽这组小说的好处。那么,再说说短篇小说之短与“重逢”。

《紫晶洞》里,作家“我”先与物相逢。“我老家”连云港市东海县是世界上最大的水晶矿石交易中心,乌拉圭的紫水晶和紫晶洞是连云港交易市场上的主角,在中国这个全球化进程下最大的世界市场和世界工厂中,物的流通无比丰沛,中国人也便生出寻“洋”根的兴趣。随后是与人相逢,在水晶矿上做翻译的“北大校友”同为江苏人氏,他成为“我”乌拉圭奇遇的向导,同时,这个人物也是短篇小说的叙事线索,顺“人”摸“瓜”,异域空间中的人、事、物便能有迹可循——类似情节设置反复出现在域外奇遇系列中,徐则臣通常以旅人与移居他乡的中国人的相逢开始“我”的讲述。

人的相逢,意味着中国面孔、中国基因、中国元素、中国本身在世界各处一再照面。玛雅人的面具,背后隐藏着一张酷似中国人的脸。南美大陆的纵深处的紫晶洞里,镌刻了一张死去中国男人的脸。在离中国最遥远的国度,瓦尔帕莱索的吉卜赛女人的身体里,遗留下了中国人的“种子”——“你走不掉”,吉卜赛女人向“我”宣布神秘的预言……世界与中国,深刻地、隐秘地、无所不在地联系着,乃至交融着。于是,相逢成了重逢,乐莫乐兮新相知,变成了似曾相识燕归来,中国与世界,既是新相知,又是旧时交。重逢的人,构成了新的景观,又是新的媒介,讲述、携带、传递并创造新的经验,这是短篇小说选择“重逢”为叙事要素的根本原因。就在我写下这段文字的时刻,批评家李敬泽正在上海交大重新解读卞之琳先生的《断章》,一首现代诗歌的名篇,他说,“人本身是新景观,人本身也是新媒介,而这就是现代社会的新经验。”这样的认识十分深刻,徐则臣恰好借助了人的景观与作为人的媒介,才使短篇小说如此高效率地呈现人的经验,他的眼光无疑是现代性的一种表征。

人的相逢,不断向小说邀请蓬勃萌发的新鲜感。在新媒介的作用下,人类神经并不是日趋敏感而是愈加钝感,麻木的神经需要光怪陆离的奇观构成的强烈刺激和短暂的爆破力,来唤醒或换取人的关注。徐则臣不打算打造奇观,他必须不动声色,又必须引人入“胜”,否则,小说这门艺术的可能性在哪里呢?

徐则臣回到了小说的传统手艺——制造悬念。奇遇系列的短篇小说,统一弥散着森森鬼气,倏然闪烁着憧憧人影,每一则故事包裹着不止一个的谜团。仅就《紫晶洞》而言,失踪的中国老板,是否死于觊觎紫晶洞的东南亚商人之手?贪婪的巴拉圭矿主是否是实际的行凶者?那个奇怪的紫晶洞里为何出现一块酷似失踪中国老板脸孔?证明“时间的伟大”的紫水晶,怎能这么快就结晶了死去中国老板的脸?“北大师弟”何以要和“我”绝交?失踪的中国老板是否同样来自江苏东海,是不是就是作家老乡的高家兄长?太多的疑虑促使我们必须重返小说,抽丝剥茧,盘问到底,顺路领略短篇小说含蓄丰赡的意义表达。

我们也将在这组小说中与徐则臣小说世界的人物重逢。曾为他带来一座鲁迅文学奖短篇小说奖杯的《如果大雪封门》,徐则臣会主动提醒健忘的我们,当初的主人公林慧聪从“穿着破旧黄军大衣、倚在当代商城门口的银杏树上、一脸干涩的空白的南方放鸽少年”,变成了《斯维斯拉奇河在天上流淌》里旅居明斯克的青年艺术家。这不是召回“同人”的简单动作,而是一则关于中国人在世纪之初的二十年的现实寓言:“跑步穿过中关村”的中国青年,继续保持奔跑的姿态和速度,很可能跑到地球的任意角落,他们的命运,在这个变动不居的时代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一再强调的“重逢”,决计不是“重复”。充满艺术耐心和拥有丰富叙事技术的徐则臣时刻不忘享受“炫技”。现在说说结尾。似乎人人都知道短篇小说结尾的重要性,十篇小说,无一例外地拥有精心设计的结尾,它们保持理解的弹性空间,可黑可白,暧昧不明,即使制造意外,也是耐人寻味的意外,而非炸裂式的震惊时刻。也就是说,徐则臣的短篇小说,使我们不能大惊小怪地诧异或恐惧,他让我们相信,有一些根本性的联系是轻易不变的,是宿命纠葛的,是终究无法摆脱的。于是,尽管《紫水晶》的结尾,“北大师弟”与作家“我”拉黑断联,然而,彼此之间神秘而坚固的联系,甚至超越“伟大时间”的力量,早已不是微信拉黑所能切断的。不得不说,徐则臣让我们对今天正在“逆全球化”的世界,保持了审慎的乐观。

原载《北京文学》(精彩阅读)2024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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