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自白
 
每天晚上,从关灯到入睡的一段时间是我一天中最奇妙的时刻。仿佛山谷的细小植物被春天唤醒生长的气息,许多细小的往事会在头脑里一一浮现。有时我看见幼时夏夜外婆家的蚊帐如何在溽热中若有若无地飘动;有时我猝然想起家门口的木芙蓉花曾重重地落在我头上,像是一种芬芳而温柔的当头棒喝——这些画面如此纤毫毕现、栩栩如生,连我自己都忍不住感到奇怪,为什么这么多年后,那蚊帐上流动的阴影、芙蓉花枯黄的边缘还没有被遗忘的海水吞没呢?
《水中蝴蝶》的创作缘起与此相似。在我离开家乡到京城求学,乃至远渡重洋到海外工作期间,我常常会在某个时刻隐隐约约地看见一个矮小的女孩。她穿着发旧的鹅黄色上衣,站在黄昏里,努力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微笑。
为什么忘不掉她呢?我想是因为内心的愧疚。这种愧疚来源于自己曾得到偏爱,偷走了原本应该属于她的东西;也源于自己的沉默,在某种程度上和落在她身上的拳头和讥讽形成了共谋。这种愧疚很细微,几乎不易察觉,仿佛陈旧屋檐下摇摇摆摆的透明蛛网,但总是在那里,一个女孩总是用发旧的微笑望着我。
在这篇小作里,我试图回到自己青少年时代所处的世界,试图剥开那座小小的纯洁的校园里更加隐蔽的东西:一个有绝对控制权的班主任,孩子们潜意识里不可逾越的阶层划分,同学之间的竞争、欺侮和突如其来的友善……我想提出一个关于成长和教育的根本性问题:如果权力的不平衡内嵌到教育的过程中,这种不平衡最终会在孩子们身上留下怎样的印记?今天来看,这个问题似乎将越来越多的人困住了,在“家长退出班级微信群”的网络事件背后,是人们对于这种不平衡的深层焦虑。
在写作过程中,我常常会质问自己:你写的这些有意义吗?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知道自己不得不写。里尔克在《给青年诗人的十封信》里谈到写作的缘由时说,判断一件素材要不要写,唯一的办法就是走向内心:“考察它的根是不是盘在你心的深处;你要坦白承认,万一你写不出来,是不是必得因此而死去。”我唯有用写作来舒缓心中的紧迫感,以及我始终相信,文学是我们能与世界相处的最好方式,在这里,一切都可以得到理解和安放。
 
小说以初中毕业二十年微信群发起的同学聚会为切点,回忆初中时的学生生活尤其是那位变态的郭老师。郭老师对优等生和差等生厚此薄彼、泾渭分明,尤其是喜欢在学生中设眼线、训斥挖苦差生,还喜欢学生送礼的形象。如今多年过去,当年那位郭老师之恶能让人遗忘吗?
 
水中蝴蝶
杨沁
 
……选读结束,更多内容:《北京文学》(精彩阅读)2021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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