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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灵追(短篇小说)/麦子杨

(2020-12-03 15:30:26)

       也许这是十八岁女孩和一位行为艺术家的爱情故事,也许这是有去无回的冒险之旅。在利河名河情河聚淌的三河艺术区,在充满现代艺术气息的798,爱欲与死亡,艺术与肉身,演绎着一段段超乎想象的故事。

 

亡灵追

麦子杨

 

1

 

  你听过见过闪婚、闪离,但“闪亡”你一定没听过没见过。我就是一个“闪亡”遗孀。人生一场,电光乍闪,另一半已没在黑暗中。

  小半年,就把一个新娘变新寡。

  “小董,你真不懂?”

  他们都这样问我对我说,我是真的不懂,还是假装不懂?其实,他们都不懂我,他们只关心我的未来,只关心世俗、身体,这样就简单多了。在他们看来,身体离开了这个俗世,那就一切都完了。

  问题是我觉得还没完呢。半夜我被自己这个问题吓坏了。我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小董?”

  他们以为我被从天而降的悲恸打蒙了,但他们不知道我并不想知道他——我丈夫,怎么死的,而是想知道他怎么活过来的。最后的结局有什么好奇的,那个日子不是单数,就是双数。

  是的,我懂,小董懂,谢谢你们的关心,你们不是想让我埋葬悲伤,趁早再嫁吗?埋葬?哈哈,比埋葬更彻底、更干净,一把火烧掉,化作一缕轻烟,升天了,多爽快、多清静。对不起,地很贵,我没什么可以埋葬的。

  小董开始把着方向盘,加满92号汽油,奔上追亡灵的路上。

 

2

 

  那是哪洪荒之年的事儿了——哈哈,鹏树呀,从圆明园那边出来,晃在北京城里就一堆废墟——不骗你,他就用一堆废墟印满汗衫,还海晏河清,那种被走动的废墟埋葬,直想号的感觉,你有过吗?对不起,我不喜欢你,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居然找得到我,把我过去挖出来,那是祖坟,那是一种暴尸的感觉,让往事倒抽一口冷气。你知道吗?我不喜欢。过去是一根肋骨的话,你现在不远万里,来抽出来,这不叫我二次坍塌吗?我不喜欢你,真的不喜欢你!——你喝茶。

  小董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像盯着死藤缠绵的亡灵——她不想记住她的名字,这不重要。

  小董掂起茶杯,花茶,轻轻一啜,落杯时,挂香熏鼻。

  那年我年方十八,像你现在一样——我不是奉承你,我干吗要奉承你,像你现在这样年轻,我知道你不止十八,现如今什么易容术没有呢?这超棒,世界变得越来越真实起来啦,本来就是嘛,想要什么,就能真实地得到,实现谎言,不是越来越棒了吗?你别看我满脸沧桑——屁,谁说的,爱你一脸沧桑,我才不厚着一脸沧桑来等你傍呢!哈哈,我年方十八那花样年华,比你漂亮,信吗?你了解女人什么才叫漂亮吗?我想你不懂,你是鹏树最后一个女人,也只能是屠宰场的,他灵魂关闭了——不,升天了。对不起,我本来都忘了,是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找上门来,赶来我这儿,让我变得更歹毒的。对不起。我原谅一切,宽恕过往。

  小董给她续茶,琥珀色的茶水,小溪般淙淙流淌。

  其实也没什么说的——要说的太多了,你明白吗?噢,不介意我抽支烟吧?对不起,我不是这样的——嗯,那年一堆废墟向我飘过来,比沙尘暴可怕多了,沙尘暴轻飘飘的,没有重量。鹏树这堆废墟,又臭又重,乱七八糟又激情万丈。

  哈哈,懂吗?男人就一个带坏的词:“流氓”,女人也是一个带味的字:“骚”。懂吗?谅你无知。刚才我就说我的十八岁比你漂亮,这种漂亮你懂了吗?——现在才懂的话,有点晚了,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我们”都晚了。一个老了,一个年轻就失去了。

  艺术?对,艺术,就是为了耍流氓的借口——耍得好,就艺术了。别、你别插嘴,这是我的舞台,对不起,是你今天找上门来,给我的舞台,你退下、退下,对不起。让我说说艺术,或者说我的艺术。

  那就先从艺术说起,这是多棒的话题啊今天!

  是啊,不打艺术说起,何以说人生?哈哈,好玩吧,是这样的,鹏树这堆废墟是多么的重金属多么的辉煌,庆幸我那时出现,借十八岁的光环加持一堆废墟的回收率,人生就是变废为宝。对,这叫颓废的废,哈哈!鹏树那时多像一匹大鹏,要冲天呢!那是在酒仙桥的七棵树艺术区,穿着打扮成一堆废墟的鹏树要表演一个节目叫“窥”:两扇无形的天门,只露一条缝隙,从中可窥天地万物百兽芳草——那是鹏树用他的肢体语言对观众表达——对,我当时是观众之一,我第一次亲眼看行为艺术表演——现在回想起来,我怀疑这是一场蓄谋已久而临场发挥的流氓行为。

  我看着这个疯子般的所谓艺术家,在偌大的高挑展厅里,让他这堆长脚的废墟四处奔跳,紧张、焦虑、绝望、痛苦,他在找什么呢?他用双手抚摸虚空,打开空气,他窥见了什么,值得他惊喜的,值得他期待的,值得他沮丧的,值得他艺术地再艺术的——他踮起脚尖,芭蕾舞步,公羊一样跳到我面前,摆了一个发情绅士般请的手势。

  问题的严重性在于我觉得他穿着燕尾服,接上他的手,胳膊就能长出翅膀,从高挑的展厅飞向艺术的天空。

  王子需要一个配角,现场的,非我莫属。他打开他的虚空,要有个实体,就是臀部,不再是空气,而是十八岁的臀部。

  那时,我是一个穿着牛仔服包裙的艺校女生,我现场贡献了十八岁的臀部。我感觉自己特伟大,直到今天,你来告诉我鹏树嘎了,我也觉得那天他最后窥见我十八岁的臀部的伟大之处——懂吗?废墟之上,那代表未来,孕育大地,万物之母。

  我不懂,那时候我一点不懂,我就贡献了。鹏树只是在我们共振的空气中,对着我,举起双手,在虚空中比划了一下、二下、三下,这就够了,呃,艺术到了这时候,就是这样子的比划几下子。

  我为艺术贡献几秒钟臀部算什么,鹏树赢得我的尊重,他整个儿为艺术献身。我成了明星,回到学校,比校花更风光,男生追得像蚂蚁见蜜糖,他们都盯着我的臀部。但我看不上他们,我每个周末,都来七棵树,鹏树说:“你是第八棵树。”

  我是来牺牲的,参与鹏树的团队,我突然乐在其中,每块骨头都咬到了艺术的部位,我与鹏树与艺术,所爱所行,像榫卯与楔子的密谋。一切都这样的妥帖和结实。都怪我的这个臀部,害得我这么早就找到了快乐、弹性的源泉。

  后来我问过鹏树,怎么在林立的臀部里,相中我的?

  鹏树说:“你这个道具恰好在我的缝隙里。”

  我就喜欢鹏树这样,生活,就是寻找缝隙,找到了就钻进去,别错过,现场,立刻,艺术地。


……选读结束,更多内容:《北京文学》(精彩阅读)2020年第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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