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的“家”(散文)/朱晓军
(2017-08-30 10:24:21)年初,接到正式邀请我赴台湾东华大学做驻校作家的信件。
东华大学是台湾学门规模最大的五所综合高校之一,设文艺创作硕士点,1999年实施驻校作家制度,在我之前他们已聘任23位驻校作家,有台湾诗人郑愁予、现代派作家施叔青等。我是聘任的第一位大陆作家。同时,他们还邀请我的夫人作为访问学者一同前往。
他们会让驻校作家住什么样的房子?东华大学华文系主任须文蔚教授在邮件里客气地说:“本校学人招待所有些老旧了,住宿上有不如意处,千万别客气,请告诉我们,系上会尽力协助改善。”招待所会是什么样的,是酒店式标间,还是筒子楼式单身公寓?毕竟要在那儿写作与生活三个月,不同于出差,三两天将就一下也就过去了。
对关心住宿的在意,可能与我人生的经历有关。我出生在沈阳,对当年住的房子已毫无印象。父亲所在的东北第三建筑工程公司像枚从树上掉下的核桃,风吹过都不会有个上升动作,经过几个枝杈,“咕咚”一声砸在地上。家从沈阳迁到哈尔滨,又从哈尔滨迁到东北边陲小镇——富拉尔基。先是住别人家的对面炕,然后是十平米左右的蜗居,再后来住的是整天点灯的阴暗房子……
我成家后,先是跟夫人各自住在单位的单身宿舍,两处距离不远,交通却不便。方便又能怎么样?不还是没有家么?后来夫人怀了孕,我们有了家——租了一间六七平米小屋,窗口犹如笔记本电脑,却不那么丰富多彩,望得见的只有一片黑乎乎、乱糟糟的屋顶。窗户面北,像招不来商的贫困山区,吸引不到阳光的关注,那一空间总是阴沉着脸。房内除双人床大小的火炕之外,还有一条“L”形空间,顺放一辆自行车,人就别想下炕了。我将炕角为桌,坐着板凳,叉开双腿,趴在那儿码字儿,一星期居然码出七万多字,我的第一本书就是这么写出来的。
接着,又收到华文系助理伍老师的信函,说学校还给我提供一间研究室。我想,宿舍肯定是又破又小,像当年的出租屋,有睡觉的地方,没读书和写作的地方。想想当年出租屋住了两年之久,这也不过三个月,再说还有研究室,白天在研究室读书写作,晚上回去睡觉,困难总是可以克服的。对我和夫人这年纪的人来说,到台湾访学和做驻校作家不大容易。见年轻教师去美国、英国访学,羡慕不已,自己却去不了,一是年纪大,不在国家和学校培养之列;二是访学要考外语。我中学时学的是俄语,除“打倒新沙皇”,“再踏上一只脚,让它永世不得翻身”,就是“缴枪不杀,我们优待俘虏”。大学时跟着俄语老师学英语,学的又是工程英语,什么“齿轮”“轴承”“润滑油”,晋职称复习过几次外语,那不过是临阵磨枪,随学随忘。
三月初,我们飞到台北,与文蔚在台北松山机场见面后,接着飞住花莲。文蔚是台湾报告文学研究的翘楚。三年前,我随中国作家代表团赴台,他领我们参观日治时期的日本移民村。在花莲保存最完整的要数丰田移民村,曾作为示范基地,村里有小学、指导所、神社等。文蔚还建议我写一部反映台湾日本移民村的报告文学。
下机后,我们乘计程车抵达学校。我上次参观过东华大学,这是一所建在最小行政区域内的高校——坐落在寿丰乡志学村,又是占地面积最大的学校之一,相当于我所任教学校的三四倍,校园内不仅有湖,还有一片片开阔的草坪和原始丛林。计程车穿过中正路,从后门进入学校,路过垒球场、棒球场和仰山庄、撷云庄等学生宿舍,在一块“学人宿舍区”路牌处转弯,那是一片小区,坐落着五幢三层别墅式小楼,楼与楼间开阔。车在B座门口停下,文蔚帮把拉杆箱搬到二层,掏出钥匙将2F-1房间打开,抱歉地说,房间旧了点儿,将就住吧。
“没关系,没关系。”我说。
楼道整洁,地面铺着有泛灰的麻纹地砖,门外一实木鞋柜,上面有一花瓶,插着一束野花,可能开着开着就风干了,笑脸还扬在那里,门口铺着编织的脚垫,有几分温馨。
一进屋,我倏然感觉到文蔚说的“将就住”是客气,我的那句“没关系”实在是不妥。房间整洁,家具和电器齐全,这是一套两居室,面积约一百四五十平米,客厅约20多平米,靠门那面墙摆放着写字桌和电视柜,上有影碟机和56英寸液晶电视,对面是茶几和拐角式沙发。洗一把脸就去吃饭,文蔚执意要为我们接风。
回来时,天若浓墨,打开灯,在这片临时私人领地转一圈儿,感觉不错。突然,见房门拉手坠一同心结红坠,顿时有了一种家的感觉。又发现餐桌有一沓纸,上面有几把钥匙,坐下一看,家的感觉浓了,上面一页写着本房间的电话号、华文系同仁的电话号,以及WIFI账号和密码,备用被子和枕套在哪个柜里,研究室所在的位置,楼下为我们准备的自行车的开锁密码,还有校园和寿丰乡、花莲市的导游图。
“这房子太好了。”我喜形于色地说。
“有什么好的,这么大,还不如一个标间。”夫人白了我一眼说。
……
选读完,全文刊载于《北京文学》(精彩阅读)2017年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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