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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抹人生(散文)/戴红梅

(2017-05-31 14:09:40)


 

我被时间抹杀在来时的路上。

这个念头刚一露头,就吓了我一跳,赶忙掩饰似的把它强压下去。但是仿如一颗种子,一旦发了芽,就会抑制不住地生长,它丝丝缕缕地缠绕而来,毫不理会我挥向心念深处的那把剑,斩断了,又固执地疯长起来,让我处于七月桑拿天的身体,爬满凉意。

我想我是暂时走进了思维的某一个维度,陷入到一种情境中了。实际上不仅仅是思维,我的身体也同样处在这种尴尬而有些莫名其妙的情境中。这是一间三面是玻璃墙的房间,里面杂乱而毫无秩序地堆放着满满的陈年资料,散发出纸张与空气发酵后特有的味道。我走进时,七月的热风同我一起挤进这个房间,被封存的时间瞬间惊醒,携同那些已消散的经年往事,一股脑涌向我。

走进这间屋子的目的,是要在这些繁杂的资料中,找出一个二十多年前的我来,确切地说,是证明我二十多年前曾经在这里工作的一些证据。比如一张写有我名字的工资表、盖有我名章的工作单,或者任何一种有关我这个人只言片语的文字性材料都可。条件似乎并不苛刻,实际上不仅仅是二十多年以前,二十多年后我依然还在这里工作,我所有的工作经历都在这个单位里,也理所当然应该被隐藏在这个单位的某一份资料中。但是我自己知道,不可忽略的是一个时间节点,上个世纪80年代末至90年代中,整整八年的时间。在这个时间节点上,我不是这个单位的正式工作人员,只是一名临时工,只能默默工作,不能享受这个单位除工资以外任何待遇的临时工,当然,也不能享受被整理进档案资料的待遇。关于这一点,在走进这间资料室之前,我就已经作好了心理准备,找到这些证据资料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但有时候人就是这样,明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涉及自己时依然还是会心存一丝侥幸,所以我还是怀抱着一丝希望走进来,希望真的能有只言片语证明我这个人的存在,让我不至于白走这一趟。

 

 

许多年以后的现在,连我自己都快要忘记那些曾经走过的路时,时间居然自己找上门来,需要用它遗留的蛛丝马迹来证明我那些明明摆在那里的工作经历,这是我始料未及的,却刚刚好与时下正流行的“证明我是我”有异曲同工之妙,没想到我于无意间竟也搭上了这趟末班车。

只是当我真正要求证时,才知道这是一道多么简单又复杂的问题,在我有限的数学知识里,这道题竟然无解。缘由是这样的——单位的上级主管部门核查人事档案信息,在一大堆令人眼花缭乱的档案资料中,有人独具慧眼地挑出我在这个单位最初的那一张原始档案表,那是一张我被聘用为单位正式干部的审批表,上面记载我于某年某月某日被单位正式任用,在表格的简历部分有我手写的“于某年某月至今在本单位做临时工”。这本来是无可厚非的事实,但这个事实现在看来却缺少了证据,就是在我的档案中没有这八年时间里,我在这里工作的任何文字性证明材料。换句话说,如果我拿不出这个证据,那么我这八年的工作经历将被抹杀掉,我的工龄将减掉八年,而彼年的审批表中,在工龄一栏已经明明白白写着的是八年,这等于说在审批那一刻,我这八年的工作经历是被认可的,但是现在有可能不被认可了。

事实上如我这种最初做临时工,之后转成正式干部的人,单位里还有多个,但是据说他们都不缺少相关证明资料,唯独我。所以,当人事部门找到我时,我很轻松地微笑,这个好办,单位里至少有一半的人都可以证明我一直是在这里工作的,随便找几个人给我证明一下,不就行了?得到的回答却出乎意料,人证不可以,必须要有白纸黑字的证据。

我的笑容还来不及收回就僵住了,做过档案工作的我知道,单位的档案里基本不可能出现有关临时工的任何资料,何况还是二十多年前,单位又经历了机构分设和重组。

 

 

浮生真若梦一场,大多数时候,一直向前走的过程中,我们往往忽略了一直尾随自己的时间,似乎经历的一切都只在昨天,只要回回头,就可以轻易地捡拾起过往,所以我们就只顾着埋头向前走,把一路的经历暂时收入行囊。待到一个偶然的契机,才会猛然惊觉,其实已经走出很远,时间也很远了,曾经想要刻意记住的一些东西,早已经模糊不清。

沿着这些越来越模糊的记忆,我按下人生的快退键,努力把光影定格至那八年的片段,断断续续地在记忆中剪接还原出那个丢失的自己。

十九岁那年的夏季,学校高考集体落榜,同学中大部分人通过社会上最后一次招工考试,陆续走向工作岗位,我成为剩下为数不多的人之一,因为是农村户口,没有资格参加任何招工考试,所以找一个单位做临时工成为我的唯一出路。幸运的是,父亲的单位正好缺少一个打字员。

许多年后,当我沿着记忆留下的蛛丝马迹找寻至此,试图还原当时的情景时,却徒劳地发现,依稀出现在那里的,只剩下薄薄的一张时光碎片——我跟随在父亲身后,略显羞涩地走进挂着单位牌匾的大门。那一年所能提供给我记忆的,就只剩下这样简单的一个场景而已,却因为隔开了岁月,我和父亲的面容都已漫漶不清,唯一清晰的是那块牌匾,单位的名称在清晨的阳光里格外醒目,那一刻我的目光一定在那上面多停留了几秒钟。不然,在二十多年后,它一定也会褪色成模糊的影像了,而在那几秒钟里,我的心里曾经涌起怎样的念头,出现了怎样的情绪,因为世易时移,却是无论如何再也找寻不到了。而现在的我,站在光阴的彼岸,真想穿越时空,告诉那个懵懂的我,踏入这个单位大门那一刻,生命将就此注定。此后的二十多年乃至一生,都将被困在这扇门后,由着光阴一点点打磨锻造,直至年华老去,爬满岁月的皱纹。

 选读完,全文刊载于《北京文学》(精彩阅读)2017年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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