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车站等你[短篇小说]
(2010-09-16 15:35: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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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北京文学大讨论韩寒教育人文/历史文化文学新浪原创杂谈作家 |
我在车站等你
龚 冰
老公是政府的小公务员,他在仕途上总是有着诸多的祈盼,从打上班开始就为自己的每一步忙碌着,他设计了几个五年计划,并一点点地接近着他的理想,35岁,就在局里做到了处长。老公的父母是普通工人,在仕途上借不上一点力。范小红的父母是大学教授,一个教政治,一个教历史,在这方面也无力可为。老公常说,我只能孤军作战了。说这话的时候,老公的神态显得很悲壮,大有“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还”的意味,让人听了不由得有些心酸。
小的时候,范小红是在父母的娇宠下长大的,他们都希望范小红将来也能做大学老师。可事不遂人愿,她没能考出好成绩,进了一所师范学校,毕业就做了孩子王。一年后,她和蒋为民结婚了。
婚后的蒋为民虽然也很宠爱她,可由于忙着仕途上的发展,忙于交际,在许多情况下缺少那种心灵上的关心与体贴,不仅如此,还推迟了要个小孩的计划。这让范小红平淡的生活增加了些许的寂寥,她渐渐地有了点断奶孩子的那种饥渴。
做小学的班主任很辛苦,在学校就像关在监狱里一样,早晨睁开眼睛就往学校赶,7点30分就得走进学校,直到晚上5点才能迈出这座铁门。和孩子们喊了一天,加上各个部门的考核评比,让她精神上、体力上都极度疲劳。有时,她非常希望老公能多陪陪她,以缓解一天的紧张情绪。渴望着下了班,吃过饭,一起挽着胳膊去江边散散步,单位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也想和他说一说。可老公总是回来得很晚,并且一身的酒气,大多的时候都是舌头打着卷儿晃进家门。夜深人静的时候,范小红看着老公那张被酒精和欲望摧变了形的脸,不由得有些伤感。这样的日子,让她觉得婚后的生活多多少少有了些不如意。她曾经试图劝老公,放弃一些东西,可他总会斜着眼睛对范小红说:你不能让我在温柔之乡里堕落。虽然心里有着许多不快,可正是骨子里的那种清高,她对老公也很少有什么抱怨。慢慢地,范小红在默默地接受着这样的一种生活。
这一年,33岁的范小红竟突然地漂亮起来,该鼓的地方鼓了,该凹的地方凹了,该翘的地方也翘了,不该长的肉一点没增加,应该长的肉一点也没见少。她不用像那些女老师们为了减肥去节食、针灸、拔罐儿就已经很匀称了……
范小红在这一年的春天悄然地丰满着,一下子就从那个瘦瘦瘪瘪的丫头片子,变成了性感风韵的女人。走在大街上,也总会招来欣赏的目光,这倒让范小红有些飘飘然。也是这一年春天,范小红开始学会了上网聊天。
在这之前,学校的许多老师都在上网,学校每个教研室里虽然都有一台破电脑,但没连英特网,有人要查资料,必须向管理微机室的组长申请,等着人家给你开门,开了门他还要像狱警监督对探监的犯人那样,在门口候着。这让人感觉特别的不舒服。范小红不喜欢这种方式,几乎不去微机室。回到家,她对老公抱怨学校的管理不够科学,上网查资料还得那样麻烦。老公便说,等着吧,以后咱们自己安个宽带。范小红说,安不安也没什么。其实,那些老师上网多数的时间也不是为了查资料,而是在QQ上聊天,这是范小红最不齿的事情。她觉得那些老师没正事,幼稚,网上聊天多虚拟,和不认识的人有什么可说的,她那孤傲的性格本能地排斥着这种交往方式。
老公的单位采购一批办公用品,电脑公司为了答谢他,送他一个EPC笔记本电脑,小巧,10英寸屏。蒋为民说这种小本子挺适合女人用,就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范小红,他特意要了一个白色的。老公知道,范小红喜欢白色,这种颜色是她的最爱,高贵典雅。
有了电脑,又安了宽带。下了班,范小红一个人在家没意思,就上网,上了网就淘宝,看衣服,看首饰,和淘宝网的商家侃侃价,查查教学上的资料,偶尔也会看看那些明星的八封新闻什么的。后来同事小刘为她申请了QQ号,取了网名叫开心果。小刘说,没事了就聊聊天吧,说不定会为你的寂寞生活打开一扇小窗户。范小红只是淡淡地一笑。小刘便说,笑什么呀,你在网上会找到生活中从来没有的感觉,相信我。
一开始,QQ上除了同学就是同事,说一些不咸不淡的话,偶尔发发好玩的图片,这让她对冷冰冰的电脑增加了一点乐趣,对空落落的家也有了些许的依恋。而天外来客的出现,让范小红真的迷恋上了网。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不是洗脸,不是脱衣服,而是先把QQ挂在网上,然后再去做其他的事情。有时也会贴着面膜跑到电脑前坐下来聊天。
挂上QQ总会有一些陌生的人加她为好友,一开始,她还都拒绝,一概不回加。小刘就笑她,说范老师真是老土,一点不够开化。于是,她就试着加了几个人,天外来客就是这个时候走入了她的生活。因为有人和她说话了,让她寂寞的生活果然开始热闹起来。这些网友里,什么职业的都有,不过,大多的时候,她并不相信对方报出的职业,说的话也将信将疑。不过,范小红不在意这些,那人是干什么的无所谓,聊得开心就多聊一会儿,话不投机,就拜拜。她聊天,有一个原则,不说具体的单位,不说出格的话,不和对方视频,不见网友。
可没想到,这个天外来客却把她的这些原则都打破了。望着站台上蜂拥而出的人群,范小红的额头浸出了汗,是因为擦了粉底?还是因为紧张和激动?也许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害怕?
这时,她的电话突然响起来,她像触电般抓起电话,一看来电显示,是老公打来的,范小红更加紧张起来。虽然事先已经和他打好了招呼,但是此刻她拿着鸣叫的电话,还是像捧了个定时炸弹,响过几声,电话断了。呵,老公总是没那么多的耐心。经常是打两声,不接就挂掉,然后等着范小红什么时候看到了再给他回过去。可这一次错了,还没等范小红把电话收起,电话又响起来。她以为是那个天外来客,一看来电显示,又是老公。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是不是老公发现了她这两天有什么可疑?老公会不会监察她的QQ?会不会跟踪她?范小红越想越感到害怕,她突然决定不能见天外来客了,她必须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她慌慌张张地走出候车室。
北方深秋的夜晚,已经有了凉意,一阵风吹来,范小红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她叫来出租车。
司机问:去哪儿?
范小红说:锦江小区。
司机按下计价器。
范小红扭过头去,透过车后挡风玻璃,看着出口潮水般涌出的乘客,她的目光一直在人群中寻找着那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她在心里判断着,哪一个可能会是那个叫天外来客的山东大男孩。
这时,范小红的手机响了。这一次是天外来客打来的。看来,他已经走出站台了。范小红就那么愣愣地看着电话,听着那铃声刺心地响着。
出租车绕过站前广场,拐了个大弯,向锦江小区的方向开去。
范小红望着车窗外灯火通明的大街,望着飞快向后闪去的一座座大楼,心里突然一阵难过。她不知道,那个天外来客会不会一直在车站等着她。他一定会骂她是混蛋,是骗子……想到这些,范小红叹了口气,看来,从今往后,他们不会再聊天了,她还会有勇气和他说什么呢?她只能将这个山东大男孩从生活中挖去,从QQ上黑掉了。
范小红拿起电话给老公打过去:喂,老公,你回家了吗?我刚和小刘吃完饭出来,在出租车上哪,很快就到家了。
老公说:啊,那我洗澡了。
她听到了电话那边是家里的电视的声音及老公平和的应答,范小红的心彻底踏实了。
和老公通过电话,还没等收起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还是天外来客。
范小红看着电话,眼前一片模糊,她没有勇气接电话了,接通了,她说什么呢?电话就那么一直响着,出租车一直向东飞快地行驶,手机的铃声划过城市的大街,划过这个秋天的夜晚。
出租车拐上立交桥,范小红透过玻璃窗已经能看到锦江小区的楼群了。她用眼睛寻找着自家的那栋楼,寻找着自家的那扇小窗户,她想看看老公是不是点灯了。
出租车到了小区门前,范小红把手机关掉,并迅速拿出湿巾擦着刚着过色的嘴唇和脸蛋,她不想让老公看出她自己曾刻意打扮过。
下了车,司机突然叫住范小红:哎,蛋糕。
范小红扭回头冲着司机淡淡地一笑,接过蛋糕,说了声谢谢。便转身走进小区的大门。
范小红提着那个大蛋糕盒,沿着铺满碎石的小路慢慢地走着,来到垃圾箱前,她把蛋糕扔进去,然后身心轻松地走向自家的单元门。
第二天早晨,范小红打开手机,一条短信飞进来:开心果,怎么了?为什么不接电话?我一直在车站等你。
范小红立刻关掉手机,扭过脸去看向窗外。这时,阳光已经打在淡紫色的窗帘上。老公翻了个身,醒了,他伸出手来抚摸着范小红的前胸说,你的心怎么跳得这么快。
范小红推开他的手,说:快起来,几点了?上班要晚了。
老公却一把将她按在身下:几点?我看你是真过糊涂了,几点今天也用不着起那么早了,今天不是周六吗?
被老公压着的范小红不能喘息了,她木然地望着天花板任他摆布,心中泛起从未有过的苦楚:那个大男孩在干什么?是不是已经买了返程的车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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