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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体器官(小小说四篇)

(2008-12-17 16:4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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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原创

文化

人体器官(小小说四篇)
蔡 楠


    眼睛
  我有一双美丽的眼睛。人们都说像极了电视剧《封神演义》中那个妲己,如水的湿润中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狐媚。
  可这本不是我的眼睛。我原来没眼睛,我是一个盲妹。我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我的父母都工作在很有权势的位置上,他们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但就是我的眼睛让他们挠心。他们一直没有停止对我眼睛的治疗,可无论请多少名医,花多少钱,也无济于事,直到遇到那个女囚。
  听人说,那是一个美丽的女囚。她的那双眼睛像极了电视剧《封神演义》中那个妲己,如水的湿润中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狐媚。就是这双眼睛,雷电一样击中了许多男人,使得那些男人甘愿为她跳进美丽的深渊。她在临死之前提出了一个请求,她愿意把眼睛完整地摘下捐献给我。我不知道她怎么知道我是一个盲妹的,但我知道她死得非常镇定自若。她没用任何人的搀扶,就自己走入了刑场。刑场上,她用那美丽而狐媚的眼睛扫了扫行刑的队伍、看热闹的人群和等待在身后准备移植眼睛的医生,眼里就有泪水涌了出来。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枪声响起的刹那,她的披肩长发飞扬成了迎风招展的黑色旗帜。她死了,可她的眼睛还活着,活在了我的眼眶里。
  有了女囚的眼睛,我由盲妹变成了一个美丽的女孩。我有了一双湿润而狐媚的眼睛,像极了电视剧《封神演义》中的那个妲己。我看到了天空、大地、阳光,还有花花绿绿的人们,我也看到了父母憔悴的脸和兴奋的眼神。我感谢他们,我扑在他们的怀里狠命地亲吻他们,他们把我抬起,放下,又抬起,又放下,然后抛在我的闺床上。那一刻,我发誓,我一定好好报答他们,做一个孝顺听话的乖孩子。
  但后来我没做到。问题就出在我的婚事上。我的眼疾好了之后,给我介绍对象的人多了起来。我一个也看不上。那些男孩或者男人一接触我的目光,就像遭了雷击一样不是瑟瑟发抖,就是神情萎缩,要不就是死不要脸地盯住我,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苹果,口水滴答在西服领带上也不知道。特别是爸爸的领导的儿子,第一次见面就想和我拥抱接吻,我就用那湿润而狐媚的眼睛狠狠地剜了他一下。这可麻烦了,那小子顿时抽开了羊角风,四脚朝天躺在地上乱扑腾。我赶紧打了120急救电话。我父母看到这情景,还不停地埋怨我,死丫头,看这事闹的!我很不高兴地嘟囔道,这能怪我吗?是他们怕我这双眼睛!你们看,我这眼睛怎么了?我把眼睛抬起来,近距离地放在了父母的视线里。没想到,父母亲今天看到我的眼睛,竟然也像遭到雷击一样脚步踉跄着向后仰去,重重地摔倒在了沙发上。
  父母就不再看我的眼睛,也不再张罗我的婚事。我也乐得自由自在。我就经常跑到大街上看风景,看热闹。我想把这么多年来没有看到的风景和热闹尽快补回来。可令我不解和伤心的是,大街上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和我对视,他们总是一碰到我的视线,就仓皇逃遁。我知道我的眼睛又出了问题。我禁不住大声嚷道,我没眼睛时,你们可怜我,我有眼睛了,你们又害怕我,你们说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大街上没有一个人回答我。
  正当我苦闷不堪恨不得挖下眼睛重归盲目的时候,一个男人走进了我的视线。那是一个夜晚。在一家酒吧。我独自喝着闷酒,不停地唱着白天不懂夜的黑。那个男人就很绅士地提着几瓶啤酒走到了我的面前。他把所有的啤酒都嘭嘭地打开,然后就坐下和我喝酒。我们对视。奇怪,他竟然不怕我的眼睛!他镇定地望着我说,我认识你,或者说我认识你的眼睛!我仔细地打量着他,我也认出了他,或者说我的眼睛认出了他,但一时又叫不上他的名字,但我知道我们彼此的眼睛是相当熟悉的。我们一杯一杯地喝着,一瓶一瓶地喝着,直到我醉倒在了酒桌上。夜深了,我由着他搀扶着,走出酒吧,也由着他把我带到了他的住所,他的床上。恍惚间,我觉得我是在自己的家里,在自己的床上,在和自己的男人做爱。并且这样的过程已经重复过无数次了。事实上,我的精神是这样承认的,我的身体却感到了男性的陌生。因此,我不得不推开男人的身体,一骨碌坐起来,有气无力地问,你到底是谁?我怎么就跟你回了家?男人也坐起来,点着一支烟,狠狠地吸了几口,沙哑着嗓子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一个女人,在银行做会计。为了支持他男人下海做生意,5年里挪用了1300万的公款。女人原以为男人赚了钱会很快将这窟窿堵上的。哪里知道男人其实是个不会经商的人,东一笔款子,西一个合同的,没少让人欺骗。钱很快就没了影儿。为此,女人美丽的眼睛才增添了那种狐媚,她不得不用这双湿润而狐媚的眼睛去和周围的男人周旋,去逃避一次又一次的检查,去吸引男人跳进她眼睛的深渊。但最后还是东窗事发了,男人女人全都被逮了起来。女人一人承担了罪行。临被枪毙之前,女人表示愿意将那双美丽的双眼捐献给主管这个案子的领导的盲女。作为交换条件,女人要求留男人一条活命。后来,检察院将挪用的公款又追回了一大部分,余下的男人也补上了。男人就出来了。出来以后的男人从头做起,自己开了一个酒吧。 
  天哪,原来是这样!听了故事,我的眼睛突然就停电一样暗淡了原有的光芒。哦,美丽的女囚,我就用你这双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久久地。看着他,我的眼睛已经没有了美丽和狐媚,而只剩下无奈和柔情了。

 

   
  叶芽到城里的时候,是带了几张脸去的。颜色、薄厚、质地不同的几张脸。叶芽想:在城里人生地不熟的,带上几张脸也许会大有用途的。今后很长一段时间证明,叶芽的想法还是正确的。
  叶芽是在看了极乐天大酒楼的招聘广告才产生应聘当服务员的想法的。她对父母说,我想到城里去做点事。父母说,城市是城市人的城市,不是我们的,就好比一只羊跑进马棚里,弄不好会被马踢上一两脚的。叶芽微微一笑说,我会小心的。
  叶芽就这样来到城里,开始了她的城市生活。其实叶芽穿上那套合身的蓝色衣裙,加上细细的身段、白白的皮肤和落落大方的微笑,别人是看不出她是一个农村姑娘的。这别人指的是客人。起初叶芽就是在8号雅间里给客人服务的。她的服务项目就是斟茶倒酒走菜。客人吃完饭拍拍屁股一抹嘴走了,她还得打扫战场,把那些杯盘碗碟还有满屋的酒气统统拾掇出去,然后再换上一桌干净的餐具和一屋干净的空气。常常是下午忙到两三点,晚上忙到大半夜,累呀!
  好在有人关心她,体贴她。谁?客人。那个常来8号吃饭的莫经理有天结完账边剔着牙边对她说,小叶呀,你服务很周到,辛苦了。说着就很疼爱地在叶芽的脸上轻轻地摸了一下,叶芽就觉得那胖手摸到的地方滑腻腻的,她那张薄脸就腾地红了。她说,莫经理,往后还请你多关照呢!这时,莫经理就摸出一张50元的票子塞到叶芽手里,顺势拍着她的肩膀说,小叶,陪我到楼上跳跳舞好吗?
  叶芽就这样跟着莫经理上了二楼的舞厅。舞厅里,乐曲悠扬,霓虹闪烁,红男绿女们一对一对地相拥相偎,在舞池里旋着转着。他们找了座位坐了,要了茶点,就先看别人跳。叶芽想,那女人们的脸怎就这么厚呢?大庭广众之下就让男人搂来搂去的,臊得慌呢!叶芽这样想的时候,莫经理就站起来了,莫经理说小叶咱们也跳舞吧!说着,他还来了一个很洋式的邀请姿势。叶芽慌忙摆手,我不会跳! 
  莫经理就把叶芽拽了起来,来吧,我教你,很好学的!
  叶芽就被莫经理拉下了舞池。当莫经理的手搂上叶芽的腰时,她突然说,莫经理你等一下,请你等一下。说完叶芽就匆匆地跑出舞厅,匆匆地来到她的宿舍,匆匆地打开了她的行李包,从她带来的那几张脸里挑了一张用包装纸做的,把那张一见男人就变红的嫩脸换了下来。
    换了一张脸,叶芽就觉得和男人跳跳舞其实并没有什么,跳跳就跳跳嘛,大家都放松放松,激情激情,把在酒场上吸收的能量在舞场上释放释放,也是一件好事嘛!这样一放松,叶芽就很自然地伏在了莫经理的怀里,随他去了。色彩缤纷的灯光下,叶芽再看舞池里的女人们,她就觉得她们的脸都出奇地相像,就像自己现在这张脸。原来舞厅会改变女人的脸呢!
  那一晚,莫经理又给了叶芽50元小费。捏着莫经理两次给的100元钱,叶芽失眠了。100元,顶她半个月的工资呢!看来,当服务员真不如陪人跳舞挣钱容易呀!
  几天后,叶芽学着那些陪舞小姐的样子,上街买了一身露胳膊露腿的超短裙,又描黑了眉毛,涂红了嘴唇,当了一名坐台小姐。
  莫经理就常来找她。有时他们在大厅,有时他们去包厢。跳舞,唱歌,喝酒,拉家常。时间一长,叶芽就觉得莫经理这人挺好。有了这种感觉的时候,莫经理的胖手再伸进她的衣裙去寻找什么她都认为是很自然的事情了。所以,当莫经理向她提出那个要求后,她也只是说,莫经理你等一下,请你等一下。她就又匆匆地回到宿舍,换上了一张用平面绒做的布脸,随莫经理去三楼宾馆开了一个房间。那一晚,莫经理给了她5张大钞。
  莫经理也有不来的时候。他不来,叶芽就坐别人的台。什么梅董事长,吴厂长,魏科长啦,她都陪过。其实男人和男人没有多大的区别,其实陪一个男人和陪多个男人也没有多大区别。在这个社会男人需要的是女人,女人需要的是钱。谁给钱就陪谁,这是小姐们的原则。
  可莫经理不高兴了。他又一次来到极乐天歌舞厅的时候,叶芽又坐了别人的台。莫经理就一人在包厢里喝闷酒。叶芽下台后,已经是半夜了,她走进莫经理的包厢,哇了一声,就蝴蝶一样奓着翅膀飞了过去,莫哥———。莫哥却一把将她推倒在沙发上,去,去陪别的男人!叶芽也不生气,她走到莫经理身边,替他倒了一杯酒,还真吃醋了你?莫经理瓮声瓮气地说,你是我的女人,我不许别的男人碰!叶芽就一屁股坐在莫经理的腿上,一撇嘴说,那你就把我娶回家吧,娶回家,我就整个是你的了!
  一句话提醒了梦中人。莫经理就真的把叶芽“娶”回了家。他为叶芽买了一套楼房,把她养了起来。叶芽刚住进那套楼房的时候,还有点别扭,摸摸平面绒做的布脸,还热热的。她就又从行李包里拿出最后一张脸,那是一张用精致牛皮做的脸。叶芽就用这张脸换了那张布脸。叶芽就觉得她已经是这房子的主人,她应该享受主人应该享受的一切。
  叶芽过起了贵妇人的生活。莫经理每周在那个家呆三天,在这个家呆四天。叶芽就很满足。
  但莫经理不在的时候,叶芽还是觉得寂寞。她就在一次往家寄钱的时候顺便写了一封信。信上说,她想父母了,她要父母来城里住一些日子。她还在信上写清了她的地址和电话。
  父母来的那一天叶芽正在床上睡大觉。门铃响得很急促,叶芽就一骨碌爬起来去开门。爹,娘,她欢快地叫着,就忙着把两位老人往屋里让。
  闺女,你?娘颤抖着身子就往后退。
  芽子,你的脸怎么没……没有了呢?爹也惊吓得往后退。
    叶芽一摸脸,跺了一下脚,坏了,由于刚才起得急,摘下的那张牛皮脸忘记换了,脸上只剩下一堆红嘟嘟的嫩肉。

 

   
  齐东野经理在一次车祸中失去了双手。他先后接受了三次手臂移植手术,都因不能适应而截肢。
    第一次移植是在他出车祸的第二天。手臂是一个捡垃圾的男人的。那个捡垃圾的男人是被一辆交通车撞死在垃圾桶上的。说来也怪,死者被疯了一样冲上便道的交通车挤成了肉饼,头颅也成了一个摔碎的西瓜,而手臂却分毫无损。只是截肢的时候,死者黑黢黢的手里还攥着两条发臭的熏鱼。医生用福尔马林浸泡了好长时间,才把手上的污垢和油渍清洗干净。可移植到齐东野的胳臂上,他仍然闻到了那两条发臭的熏鱼的味道。齐东野走到哪里,臭鱼味就被带到哪里。齐东野拼命地用肥皂洗啊,用盐水泡啊,用消毒液浸啊。洗完泡完浸完再用鼻子嗅嗅,鼻子认为双手还是两条发臭的熏鱼。更要命的是,齐东野的大脑根本指挥不了这双手。它到处给齐经理丢脸。手对笔墨纸砚、公文书籍、票据账目统统不感兴趣,却对垃圾保持着浓厚的热情。办公室的烟头,他捡;厕所的卫生纸,他捡;餐厅员工吃剩的饭菜、啃过的骨头,他也捡。公司的保洁工见经理干了她的活,就吓得整天跟着齐东野屁股后头跑,生怕经理炒了她的鱿鱼。保洁工一边跟着跑,一边带着哭腔说,经理,这不是你干的活,你的位置在经理室,别抢了俺的饭碗啊!中秋节的时候,那手在垃圾桶里捡出了一个发了霉的鸡大腿。手就兴奋着颤抖着往齐东野的嘴里送。保洁工劈手夺了下来,用衣襟狠命地擦着齐东野油乎乎的手,经理,使不得,使不得,这是垃圾工吃的东西,你吃惯了大饭店的嘴,怎么能抢这个吃呢?
    齐东野恨死了这双手。很快,他就截了肢。
    没过多久,齐东野就进行了第二次移植。手臂是一个偷盗犯的。也该偷盗犯倒霉,赶上严打,被判了死刑。犯人临刑前突发孝心,对法官说,俺这双手是好手,有罪的是人,不是手。俺要把它捐献出去,可不是白捐,俺家里还有70多岁的老母呢!当时齐东野正在法庭的旁听席上,他为犯人的孝心和眼泪所感动。他想:能有如此孝心的人,想必在人死后手会悬崖勒马迷途知返吧?于是他拿出了10万元给了那位失去儿子的母亲,买下了这双手。然而,齐东野想错了,尽管他心理上接受了这双手,可生理上仍然排斥这双手。换言之,这双手仍然自行其是。在集市上,它掏人的兜;在单位,它撬公司的锁;去同事家串门,它连同事家孩子的压岁钱都偷来装进自己的腰包。有一次去商场买东西,他灵巧地打开车锁,把一辆刚买还没上牌照的宝马开到了自己的家里。偷盗来的东西尽管能够被公司和家里的人及时归还原主,但公安局还是追究了他的刑事责任。在法庭上,审判长对齐东野的双手判处了死刑。齐东野不得不又一次去医院截了肢。
     第三次接受移植是经过齐东野深思熟虑后才进行手术的。齐东野这回换了一双女人的手。按他的逻辑,女人的手温柔、纤细、善良、娴静,肯定会接受大脑和身体的指挥的。换了新手后,齐东野按照医生的嘱咐,加强了大脑对双手的联系。他有意识地刺激大脑皮层对新手的调控、锻炼,有意识地在日常生活和工作中驾驭双手。功夫不负苦心人,新换的双手果然听命于他了。写字、画画、拍桌子、砸玻璃,他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真正做到了得心应手。
     可后来还是出了事。那天,一位总公司领导来视察,齐东野请领导吃饭。吃完饭后又去按摩。到了一家洗头房,领导刚在床上躺下,意外就发生了。齐东野的手竟然脱离了大脑的控制,迫不及待地离开了他的身体,跑到领导面前,摸开了领导。先是摸领导的脸,再是摸领导的胸,后是摸领导的下体,最后,竟然为领导脱开了衣服。手在为领导脱衣服的时候,齐东野听到了那双手轻轻的哭泣。手哽咽着说,领导啊,你可是好久不来看我了,你也忒狠心了!在这张床我给你按摩过,服务过,你夸我这手是魔手,夸我是快乐之源呢!可你没能保护我,我还是被歹徒害了。他们玷污了我的身体,还抢走了我的辛苦钱,你可要给我做主啊!
  齐东野被那双手的话惊住了。原来,那是一双小姐的手啊!
  很快,齐东野毅然决然地再一次截了肢。
  
   
  牛鲁山有一双壮阔的大脚。正面看像蒲扇,侧面看像木船。整个县城的商场里都没有他的鞋码。早些年,是他的老娘给他做鞋。娘没了,是老婆接着做。后来进城了,当了领导了,是制鞋厂上门来给他定做。牛鲁山常常自我打趣说,唉,长双大脚也忒麻烦,让很多人都跟着操心,不定哪天我把它剁了!
  话虽这样说,可别人知道牛鲁山还是敝脚自珍的。每逢单位年终作述职报告,牛鲁山都要在大脚上做文章。他说,我挖过河打过堤,拔过麦子脱过坯;我穿过军装扛过枪,扶过贫下过乡,一双大脚走天下,克己奉公不迷航!常常是这琅琅上口的四六句一落地,台下就会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这时的牛鲁山就肯定会兴奋地抬起头来,扫视一眼黑压压的会场,将一双大脚移到众人视线所及的地方,一边来回晃动一边继续述职。
  这说明,脚是牛鲁山的心爱之物,稀罕之物。他怎么能舍得剁掉呢?非但不剁,他还要保养、护理、修剪、装扮。于是,他迷上了洗脚。
  其实开始不是他迷上的,是办公室戴主任让他迷上的。那一次,有人请领导吃饭。饭后,戴主任就带他来到了那家新开的忽悠悠保健厅。戴主任说,做个足疗吧领导,这里的服务员跪式服务,手法好,模样好,脚一上她们的手,管保你有一种忽悠悠飘起来的感觉。
  牛鲁山只是一笑,就把沉重的身子交给了足疗室的沙发,闭眼打起了瞌睡。有人进来了,搬动木盆的声音,搅动流水的声音,刀剪响动的声音,牛鲁山觉得自己下地回来了,出了一身的臭汗,就来到了河里洗澡。一个猛子扎下去,从很远的地方冒了上来,之后就将轻飘飘的身子仰浮在了河面上。他看见了蓝天白云,仿佛自己变成了云,忽悠悠地软绵绵地轻松。轻松的身子从水面往上升,升着升着就要往下坠,就一下子惊醒了。睁眼一看,一个穿蓝色按摩服的漂亮服务员正抱着他船一样的大脚轻轻地揉搓,像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儿。牛鲁山赶紧把脚一抽,服务员往回一拉,脚就碰到了怀里软绵绵的东西。
  醒了,老板?喝酒了吧?给你泡脚、修脚、足疗,你都不知道睁眼,只是嘿嘿地笑,怎样?舒服吧?
  牛鲁山点点头,脚就由她去了。服务员用手指一个穴位一个穴位地按摩,按一个穴位就问一声重不重,按完又用小手涂上脚油膏,一点一点地在牛鲁山的大脚上摩挲划过,柔滑的力量穿透了大脚粗糙的皮肤。牛鲁山的心就又忽悠悠升上了天空。
  等牛鲁山的心落到地上以后,对服务员说,丫头,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下次来了我还找你。
  服务员嫣然一笑,你叫我9号就行了,老板!你也给我留个电话吧,不来,我可找你!
  可牛鲁山后来却没来。戴主任说,别总在一棵树上吊死人,好服务员有的是。牛鲁山就跟着戴主任见识了许多好服务员。一夏天,整个县城的足疗室让牛鲁山的大脚转了个遍。   
  牛鲁山的脚在药水、药膏的滋润下,在无数只玉手的洗涤修剪下,变得细腻、光润、如绸缎一样了。有天晚上,牛鲁山来了兴致,将一双大脚拿给老婆显摆,哎,你看,我这脚要是再小点,像不像双女人脚?老婆啪的一声给了他一蝇拍,臭美什么?你就是把脚洗成潘金莲的样子,脚趾缝里照样有股大粪味儿!
  听了这话,牛鲁山蔫了。
  蔫归蔫,牛鲁山的脚照洗不误。直到出了车祸。
  本来是不该出车祸的,可那天去市里开会没回来,晚上偏偏就接到了忽悠悠保健厅9号服务员的电话。9号说,牛老板啊,你骗我呢!可你骗我我也当真,我可是想你的大脚了啊!
  听了这话,牛鲁山的心一下子就又忽悠悠起来了。他忙不迭地说,我没骗你,我忙,我也很想你的小手啊!等着,我还有点事,1个半小时到!
  牛鲁山就急忙发动车子,请了假从市里向县里疾驰而来。在超车时,不承想车子弯进了泄水沟。
  令人惊奇的是,牛鲁山身体其余部分完好无损,只是两只大脚被齐茬茬地挤断了。
  牛鲁山做了双脚移植手术。手术成功后,牛鲁山来到了忽悠悠休闲厅。9号服务员脱掉牛鲁山的袜子,惊呼起来,牛老板,你的脚怎么变小了?

 

作者简介:
  蔡楠,男,1963年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郑州小小说学会副会长。1984年开始文学创作,曾在《人民文学》《天津文学》《长城》《百花园》《青春》《芳草》等报刊发表文学作品160万字。有多篇作品被《中华文学选刊》《小小说选刊》《作家文摘》《文摘报》等转载。部分作品被选入大中专学校教材,有的被译介到国外。著有小说集《行走在岸上的鱼》《生死回眸》《八月情绪》《叙事光盘》《天晴的时候下了雨》和散文集《翅膀划过天空》《蔡楠的博客》等7部。曾获“中国小小说金麻雀奖”“全国小小说优秀作品奖”;系2006年中国小说排行榜上榜作家、2007年度“中国小小说十大热点人物”。

 

  责任编辑   张颐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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