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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无距

(2008-11-17 10:5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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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原创

文化

天地无距
胡传永


    文友聚会,我和徐缓挨坐在一块儿。她突然对我说她昨夜梦到王大哥了,梦到他站在桃花盛开的桃花坞里,身后是一片夕阳的金色……
    我被徐缓的话一下子惊呆了,因为她说的景象也出现在我昨夜的梦里。如此的巧合让我心如刀剜,抽痛得几近窒息,但徐缓的身体不好,我只能将这奇妙之梦的话题尽量地淡化,于是轻轻地说了句:“我也梦到他了……”
    尽管我是轻轻说的,但徐缓的眼睛还是红了。人对自己的生命有多么地珍惜,对生活有多么地热爱,他对上帝就有多么地贴近,对冥冥之中的一些现象就有多么地看重。
    几天前邻居张嫂说她夜里去房顶收衣服时看到王政徘徊在我家的三楼顶上。相信张嫂的话不是谎言,因为那天夜里我也梦到王政在三楼顶上和我一起纳凉,他一边踱着方步一边背诵着苏轼的《江城子》: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我相信灵界的真实性就像相信我自己肉体的真实性一样,这个世界不可能只是纯物质地存在于人的一种片面单一简单的理性中。譬如我们的肉体,只要有饮食就能使其活着,然而在我们的内里除了肉体之外,确确实实还存在着一个更重要的用饮食不能喂养的却又无时无处不在主导和决定我们生命走向的一种东西,或称其为“心思意念”,或冠名之“精神”,毋庸讳言,它就是人的灵魂。灵魂是一种超物质的存在,它与这个物质世界一样同出于造物主之手,它的无限性早就超出了我们作为人的可怜可悲的有限的认知。
    算起来,王政去天堂已经41个月了,1150多天,可数算的是他不在我梦里的日子。睡眠不好,却不辞夜晚的到来,为的就是想把自己放进一个错位的时空里,让黑夜的襁褓将我缠裹,在梦境里体验一下“他还在”的幸福,使分割的疼痛在执子之手的虚幻里得以疗治……可总都是一个翻身,梦被压碎了,一声鸡鸣,“他已不在了”的现实骤然而至,枕上湿着的是我对上帝的祈问:为什么要我们如此相离相别相思相隔断?
    我的祈问就在秋季到来的那个安息日的晚上随着一只鸟儿的出现有了答案。那晚我很累也很无聊,除了看电视,什么事也不想做。手拿着遥控器随意按在一个频道上,眼睛对着花花绿绿的视屏,脑子却是游离在了我们诀别前的对话情景中……
    “政子,想我脾气不好……我有好多对不起你的地方啊,但愿今生今世我还能来得及弥补和改过……”
    “传永,你为我做了那么多,你还道什么歉啊———倒是我,只顾一个人看书写作,总是将你忽视———我甚至连陪你看一场电视的时间也没能给你过———如果上帝能增加我在世的时日,我首先要做的就是陪你好好看上一个星期的电视……”

    而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也成了我们两人间在这个世界上永远的遗憾。我们说过这话不久,他的病情突然恶化,离我去了。这段对话我已写在去年出版的《行走天路》里。
    就在这时,我的头顶上,也就是在天花板的下面,突然出现了一只小鸟,一只小鸟在飞!围着天花板下的大吊灯一圈又一圈地飞!先以为是幻觉,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不错,是只小鸟在飞!一只深灰色的类似燕子的鸟儿悄无声息地在天花板下,我的头顶上,一圈又一圈地飞!
    是只误闯进屋里的蝙蝠吗?我打开了几乎占了一面墙的客厅大门,想让它飞出去,然而,它却仍然一圈又一圈地在我的头上盘旋,对敞开的大门视而不见,一点也没有要飞走的意思。我拿了笤把想把它赶走,可当我举起笤把的时候,它却一个转身顺着楼梯道向上,飞到三楼去了。
    三楼是王政的书房,他在世时,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流连在那里。
    我关了门继续看电视,可那只小鸟这时又飞了下来。我再次打开大门,再次拿了笤把,它也总是再次顺着楼梯道飞上三楼。如是三番,像是较上劲了和我嬉戏。我将客厅的所有的灯都打开,房子里一片通亮,看得清清楚楚,它不是蝙蝠,是只样子极像沙燕的鸟。
    沙燕又怎么能在夜晚里闯进人家,又如此悠然熟道地飞翔呢?何况,为防蚊虫,我家的纱门纱窗是从来不打开的,它又能从哪里飞得进来?当我将所有的灯都打开了拿起条把赶它出门的时候,它又为什么没有一点慌乱的感觉?一只迷向的鸟儿又怎么会顺着楼梯三番五次地上下?
    第二天晚上,我又坐在了电视机前将漫长的黑夜尽可能地摁进遥控器中,小猫王小妹坐在我的腿上惬意地打着呼噜。
    不知何时,那只小鸟又在我的头顶上方飞了起来,是王小妹的叫声提醒了我,我顺着王小妹的视线看到了它,它的飞翔仍然是那样地优美那样地随意,没有一点声响,轻盈得像个影子。我又如昨晚一样,打开大门,打开电灯,想让它飞出去,可鸟儿也如昨晚一样,只要我有所行动时,它就顺着楼梯道飞上三楼,等我安静了,再飞下来……
    我给远在南京的儿子打了电话,告诉他小鸟的事。儿子担心我害怕,就说:“没事的妈妈,它肯定是只蝙蝠,为你捉蚊子哩。”
    好的,没事,权且当它是只蝙蝠吧。然而我知道,它绝对不是一只蝙蝠。
  第三天,第四天……这只小鸟总是不约而至。到了第六天的时候,我一下子想到了王政曾写过的一篇文章,题名叫《天堂鸟》,文中有这样一段话:
  
  我一直不知道这只鸟的名字,请教了当地的果农,他们也是一脸的茫然,因为我是追随它的歌声找到了淠河草甸,找到了我的瓦尔登湖,找到了我灵魂的放牧之地,所以我为它取名叫“天堂鸟”……
  
    王政是个爱鸟之人,他在世时厚厚的几大本《鸟类观察日记》和新出版的《生命物语》,记录并倾注了他对桃花坞岛上所有小鸟无限的爱,具有灵性的鸟儿也早把天天和它们厮混在一起的王政当作了同类。在他去世的当天,就有一只乌鸫去敲叩我们的病室的窗户,第二天,竟然有数不清的群鸟集聚在我家院中的树上……那时我就想到,王政已然化作了一只飞鸟,披着上帝的慈爱,飞进天蓝深处了……
  眼下这只每天晚上都要到来的小鸟,除了王政他又能是谁呢?他是一个诚信的男人,我知道,他对于我的承诺,生死是割不断的,天地也是隔不断的,一定是他得了允许,来兑现他最后的诺言:陪我好好看上一个星期的电视……
    第七天的晚上,这只小鸟果然又如期而至。他的飞翔不再像前几天那样的轻盈,而是在我的头顶上缓缓地绕着圈儿,展开的翅膀显然驮了莫名的沉重……
    我在座位上没有动,尽管我已经知道它不是一只普通的小鸟,但我仍然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动……如果真的是如我心中所想的那样,这当是他的最后一个晚上了,他有多少的不忍和不舍,他有多少的话要对我说……
    我的心思被眼泪打湿;我知他一定也在流泪。
    在我的泪眼里,看到了他悲悯的双眸,牵挂的愁容;在他的泪眼里,有着一个妻子多少的悲伤,多少的无助,多少的悔恨,多少的思念……
    在他缓重的飞行里,我听出了他的声音:
    “放心不下你啊,我的传永!在这个世界上,当你生病了没人给你端水的时候,当你伤心了没人给你安慰的时候,当你遭遇了小人你无处诉说的时候,当你的文章写出来了没人当你第一读者的时候,当夜晚降临了你坐在电视机前百无聊赖地调换电视频道的时候……你有多少思念,我就有多少挂念就有多少心疼啊……
    “但是,你是否知道:天地无距。我并没有离开你,我就在你的头顶上,我就在你的身后边,我的眼光我的思念已化作了微风化作了空气化作了你的呼吸,环绕着你的是我对你永不消失的关切和爱……”
    我哭倒在沙发上。
    我不知鸟儿是何时离开我的,当我擦干了眼泪再去寻找他时,他已经不在了。这只神秘的鸟儿消失了,以后的日子里,无论我在电视机前如何地等待,如何地盼望,他没有再来过,就像是我又做了一场梦。
    是的,他不会再来了,他已经化作了微风化作了空气化作了我的呼吸,爱将有距的天地已然缝合,他就候在那个没有眼泪没有悲伤鲜花盛开的地方,等我蝶化了,也能如鸟儿一样飞翔了,脱去有限的肉体披上美丽的新衣时,我们便手相牵,情相融,踏云弄虹,唱一曲生死阙,将山河舞动……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问人间情为何物
    以生死相许
    天久地长……

 

责任编辑   白连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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