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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湖水呀,浪打浪

(2008-09-25 16:4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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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原创

文化

洪湖水呀,浪打浪
杨世运


    他俩是一对年轻夫妻,丈夫32岁,妻子30岁。
  他俩都在上海打工,丈夫在建筑工地当架子工,妻子在一户富贵人家当保姆。
  虽然同在一座城市,但夫妻二人一年到头不得见面。丈夫的工地在郊区,进一趟市区,来来回回得花掉整整一天时间,他却未曾拥有过这一整天属于自己的时间。他要拼命地工作,越是双休日或节假日越要争取能被工头派工,以便多挣一份工资。妻子的雇主家住市中心,交通便利。但雇主家对保姆有严格要求:不许随便出门(除了到菜场买菜及到小学校门口接、送小孩之外),一天24小时要时时刻刻忠于职守,替雇主看好家。还有一条纪律尤为重要,必须不折不扣坚决执行:不准领任何外人,包括保姆的亲属,进入雇主的家门。
  雇主是三口之家:夫妇二人及一个7岁的女儿,但常年在家的只有母女俩,丈夫被公司派到了美国常驻。女主人姓费,也是高级白领,出身于高级知识分子家庭。
  五一节放长假,费女士带着女儿到北京旅游去了,临走时一再交代保姆:记住了,看好家,不许放任何外人进入我家家门!女儿在一旁补充道:“我妈咪对我说了,你要敢引外人进屋,就炒你的鱿鱼!”保姆满脸笑意,跪地帮小主人穿好旅游鞋,回答说:“莎莎放心,你们的话陈阿姨都记在了心里。”
  但是陈阿姨却违背了诺言,就在女主人母女俩外出的第三天,她就把一个外人领进了屋!
  这个外人姓康,名叫康二强,是个身着蓝布装的农民工。但这个外人对于保姆陈桂香来说却不是外人,他是她最亲的亲人,她日思夜想的亲亲的丈夫!
  康二强本想在长假期间能加班七天,但工头只为他安排五天,硬逼他休息两天。他便开始想念老婆,绞心绞肝地想。想得实在难以忍受,就给老婆打电话。老婆说:“你过来看看我吧,她俩都不在家,到北京玩耍去了。”
  二强从未到过桂香的雇主家,费尽周折,才终于找到了像大观园似的高档居民小区。又费尽了周折,才被容许进入大观园。桂香忙下楼,领着丈夫乘电梯“回家”。
  “天啦!我的天啦!”进了家门,换了拖鞋,丈夫发出一声声惊叹。望望地板,地板干净得像玻璃;望望窗玻璃,玻璃清洁得似蓝天。他明白了,妻子在这里当保姆,其辛苦的程度,并不亚于建筑工地的架子工。他唯恐踩脏了地板,呆呆地立着,不敢多走一步路。妻子却说:“你怕什么呀,屋里现在就我们两口子。”
  桂香把二强拉进浴室,浴池里早已放满热水,她要叫丈夫好好洗一个“富贵澡”。丈夫东张西望,诚惶诚恐。他哪曾见到过这么豪华的浴室,又哪曾见到过如此宽敞的并且会喷出波浪的浴盆?他不敢多造次,担心碰坏了浴盆的什么地方。他只简单地洗了一洗。虽是简单地洗了洗,但也觉得浑身上下清爽无比,简直像脱胎换骨了,就连头发丝里也有了一种特别的香味。
  桂香又把二强领进自己的房间,这儿是属于桂香自己的一方小天地。窗户也是亮堂堂的,窗帘也是金丝绒的。桂香随手关了窗帘,屋子里的喜气,比当年他俩的新婚洞房还要浓郁。二强的心开始“怦怦”乱跳,但他有些慌张,有些不知所措。“桂香,关门吧。”他嗫嗫嚅嚅说道。桂香回答:“不能关门。关了门我怕听不见客厅里的电话铃声。”又说:“女主人鬼得很,出门后最喜欢往家里打电话,就为了监督我,看我是不是守在家里。”
  桂香的这一番话,把二强说得心里更慌慌的了,他不由自主竖起耳朵,仿佛觉得电话铃声随时随刻都会响起。“她,她们母女俩会不会突然回来?”他这么问着,回头看一眼客厅的大门。桂香忙安慰:“你放心,她们在北京,这么远的路,咋会突然回来?”
  二强仍是不敢放大胆,两只解衣扣的手在微微颤抖。他想念起他的家乡,想念那一间青砖黑瓦木板门的温馨的洞房,想念那一张印有“鸳鸯戏水”图案的大花布床单,想念那张硬板床。那床,静夜里能发出“咯咯吱吱”的抚摸人心的动听的音乐声,不是眼前这张有厚厚床垫的软床可以相比的。又想念洞房外那摇摇摆摆的树梢,那树梢上的月亮,那月光下闪着银波的洪湖水……
  一年多没见面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多少撕扯不断的痛苦思念啊!可是今天这个富丽堂皇的地方怎么就这样令人恐慌不安?二强急出了一身汗水仍不能自持,他好不懊丧,难道今天这个好日子白费了?难道什么好事也做不成?那可怎么对得起自己,又怎么对得起心爱的妻子呀!
  桂香把二强暖在怀里,一只手在二强的胸前轻轻抚摸,又轻轻呼唤道:“二强,二强你别怕!是我,是你的香香在你身边!”接着,二强觉得有一阵微风朝心坎里吹来,原来是他的香香为他唱起了家乡的歌曲:“洪湖水呀,浪呀么浪打浪呀,洪湖岸边是呀么是家乡呀……”
  渐渐地,二强回到了童年时光,他看见了家乡的山家乡的水,听到了水牛的铃铛声,雄鸡的报晓声。他走在家乡的田间小径上,走着走着他长大了,长得身强力壮,黝黑的皮肤闪着光泽。他大踏步走进了自己的家门,掀开洞房的门帘,一步步走近新娘……
  月色正好,湖边的水草地湿润又温暖……
  突然,“丁零零……”客厅里的电话铃声响起!响得惊天动地,响得山呼海啸!响得二强浑身一激灵,从桂香的身体上滚下来。响得桂香急忙爬起身,披衣下床,一溜小跑奔向电话机……
  “喂,喂!是我呀,我是陈阿姨!莎莎,你和你妈妈在北京玩得开心吗?什么?你们已坐飞机回到上海了?噢,噢,那你们啥时候到家呀?最多再过一个小时?噢,莎莎,你问问你妈妈,我要不要先把午饭谁备好?噢,好,等你们回来再做。好好,再见!”
  放下电话,陈桂香只想哭一场。二强却已穿好了衣服,上前安慰妻子:“桂香,莫伤心。今年春节我们一起回家。一定一起回,加班工资再多,我们也不挣了!”
  二强不敢多耽搁,亲了两口桂香,匆匆忙忙离去。桂香也不敢多耽搁,她赶紧开始整理房间。从浴室,到客厅,凡是丈夫走过的地方,她都仔细检查一遍,马不停蹄地重新擦干净,干净得没有一丝有人来过的痕迹。又检查几遍,终于彻底放下心来,抬头看挂钟,莎莎和她妈妈该到家了。
  “丁零零……”电话铃声又骤然响起。这一回是莎莎的妈妈亲自打来的,她说:“陈阿姨呀,我和莎莎虽然已回到上海,但我们不准备现在就到家。我们住在一家宾馆里,这几日到上海郊区的几个景点玩一玩。不过也有可能,随时想回家就回家。你看好家,等我们的电话。记住,不许让任何外人到我们家!”
  “噢,你放心,我明白了。”桂香准备放话筒时,看了一眼电话机。这一看,她的目光凝固了,凝固在来电号码显示小窗之内———刚才这个电话,并非是从上海市打来的,而是来自千里之外的北京城!显示窗内明明白白显示了北京的区号010!再按键查一查一小时前莎莎打的那个电话号码,前面仍然是010!桂香明白了,这母女二人,是在千里之外说谎,用心理战术,遥控监督家里的保姆!
  桂香怎敢生主人家的气?她们监督,那是她们的权力啊!她生自己的气,她痛恨自己,恨自己刚才接莎莎的电话时为什么要那么慌张,为什么不看一眼来电号码显示(莎莎和她妈咪都以为她不懂来电显示,其实她早就会看了)?她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她的二强哥呀!
  “洪湖水呀,浪呀么浪打浪呀,洪湖岸边是呀么是家乡啊……”桂香又唱起了歌,挺直了身体站在客厅中央唱,放开嗓子大声地唱,唱得肝肠寸断,唱得泪如雨下:“清早船儿去呀去撒网,晚上回来鱼满舱……”

 

责任编辑   王虹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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