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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阳草[中篇小说]（2）
(2006-10-21 22:20:11)女主持人和高总并不熟。买独山坡那块地之前，高总专程赶到电视台找赵主任，请他们和他一起来拜访县委刘书记。这是女主持人第一次介入这个专题的采访。高总曾经给专题部的节目拨过一笔赞助费，由此和赵主任成了朋友，他让赵主任和女主持人以报道者的面目出现。
县委刘书记是全县闻名的铁腕人物，没有他的恩准，你不可能在这个县办成任何一件像样的大事。高总知道他雄心勃勃，从上任的第一天起就想着把这个县弄成地级市。在省电视台的镜头面前，县委刘书记果然显出了亲切慈祥，一见面就滔滔不绝地夸奖高总。
刘书记谈话时不停地挥动手臂，他说我们中国缺的就是像高总你这样的实业家，我现在最苦恼的就是要从政的人、要官的人太多太多了，而社会需要的是创业者，呼唤的是实业家，这是最重要的。人人都去从政，一天到晚文山会海的有什么意思嘛，连那李鸿章都说了，在中国没什么比当官更容易的了，像我这样，什么本事也没有，除了当官什么也不会。看看你们，一来就几千万几千万的，多么的了不起，多么的有气派，我羡慕你哩。
“刘书记哪能这么说，没有政治领袖把握方向，商人能做成什么大事？甚至压根就没有商人出现！”
高总也非等闲之辈，一句话就逗得刘书记哈哈大笑起来。刘书记笑说你可真是会说话，我说不过你。
气氛虽然热烈，但说到李镇独山坡的购置时，刘书记显得有些犹豫。他说李大伟我知道，他是本县活着的享受离休待遇中资历最老的一个嘛，我们县原来还有老红军，现在没了，现在抗日的就是最老的了。不过这人有点像老顽童，说话高高低低的，有时还不按常理出牌，就这么个人。这壮阳草现在还是不是存在，你们考察过吗？
“这个您刘书记绝对放心，我们做实业的，没有皇粮可吃，不经过科学论证和考察，我敢投下五千万打水漂，打死我也不敢呐。”
刘书记脸上的表情依然凝重，他显然对高总的钱是不是打水漂没什么兴趣，他考虑的是，李镇独山坡卖出去后退耕还草，接着李镇化工厂也停掉，稍有闪失就会直接影响县财政收入。刘书记想，你要是影响了我的财政收入，我的政绩就打了折扣，不要你这个项目，我至少可以少担一些风险。刘书记眼神中引而不发的沉吟和犹疑，高总立即警觉到了。事后在车上他跟女主持人说，这一切早在他预料之中，他是有备而来。
在最为关键的时刻，高总喝了一口水，他向刘书记友好地笑了笑，接着，他一番激情讲述让县委刘书记龙颜大悦。
“我的目标，是要让李镇成为集旅游休闲度假于一体的民俗生态板块，这将是一个全方位的开发！您想想，我重新来讲述李大伟的真实故事，实际上我是借这个机会把壮阳草牵引出来，这个故事具有很强的可读性，可以出书畅销，可以制作影视热播！与此同时，我在独山坡上种植漫山遍野的壮阳草，再将雄柱峰顶端的龟头修复还原，这样的自然风光可说是独步天下的观赏景点！独山坡实现退耕还草，严重污染的化工厂也随之改变为环保化的壮阳中药厂，到时候，旅游业、种植业还有药业，齐头并进，形成的是一种高效的互相滚动式的开发，它们构成一个巨大的产业链！这样做下来，一年会有上亿元的财政收入，同时贵县的就业问题也将得到最大限度的解决！当然，您不批这个项目，一点风险也不会遇到，县委书记的位置也是跑不掉的，可是如果大胆走出这一步，这种可持续发展的经验，这种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双赢的范式，是可以走遍全省乃至全国的先进经验！那时相邻的几个县会被您远远地甩在后面！人们会看见您是一个敢为天下先的领导，是一个具有雄图大略的刘书记！您一直在争取的县改市的目标，到了那一天，用不着您去省城申请去攻关，而是有人要送到您的手上！”
高总像是一个充满激情的演说家，他声情并茂的话音落下后一时静寂无声。县委刘书记浑身似乎震了一下，他眯着眼用探究和欣赏的目光打量着高总。刘书记真的被打动了，他当场就给李镇的镇长打了电话，交代镇长要配合高总的行动。县里的事情只要刘书记发了话，就是百分之百地搞定了。
分手的时候，刘书记的情绪非常地好，亲自把他们送到宾馆大门口，隔着车门，刘书记笑着说，好，见到李大伟同志代我问好，有时间我会去李镇看望他。
坐车返回时，坐在后排的赵主任跟女主持人小声说，这个高总真是厉害，一下子就击中了刘书记的心中想要的东西。女主持人有些不屑地撇撇嘴。赵主任说你好像不以为然，你是不是有什么高见。女主持人说你们男人的事，别问我。
把这块地段上的最高首长搞定之后，高总回了一趟省城，接着把五千万的贷款也搞定了。然后才带着这一帮人浩浩荡荡地来做讲述。
在讲述进行的同时，独山坡已经开始施工。退耕还草前的土地重整，在这里夜以继日地展开着。讲述的车子路过独山坡时，女主持人说，壮阳草还没找到怎么就开工了？李大伟横了孙子李经理一眼。孙子李经理说这没什么，高总说了，要赶工期，就要有超常规的行动。
县委刘书记是全县闻名的铁腕人物，没有他的恩准，你不可能在这个县办成任何一件像样的大事。高总知道他雄心勃勃，从上任的第一天起就想着把这个县弄成地级市。在省电视台的镜头面前，县委刘书记果然显出了亲切慈祥，一见面就滔滔不绝地夸奖高总。
刘书记谈话时不停地挥动手臂，他说我们中国缺的就是像高总你这样的实业家，我现在最苦恼的就是要从政的人、要官的人太多太多了，而社会需要的是创业者，呼唤的是实业家，这是最重要的。人人都去从政，一天到晚文山会海的有什么意思嘛，连那李鸿章都说了，在中国没什么比当官更容易的了，像我这样，什么本事也没有，除了当官什么也不会。看看你们，一来就几千万几千万的，多么的了不起，多么的有气派，我羡慕你哩。
“刘书记哪能这么说，没有政治领袖把握方向，商人能做成什么大事？甚至压根就没有商人出现！”
高总也非等闲之辈，一句话就逗得刘书记哈哈大笑起来。刘书记笑说你可真是会说话，我说不过你。
气氛虽然热烈，但说到李镇独山坡的购置时，刘书记显得有些犹豫。他说李大伟我知道，他是本县活着的享受离休待遇中资历最老的一个嘛，我们县原来还有老红军，现在没了，现在抗日的就是最老的了。不过这人有点像老顽童，说话高高低低的，有时还不按常理出牌，就这么个人。这壮阳草现在还是不是存在，你们考察过吗？
“这个您刘书记绝对放心，我们做实业的，没有皇粮可吃，不经过科学论证和考察，我敢投下五千万打水漂，打死我也不敢呐。”
在最为关键的时刻，高总喝了一口水，他向刘书记友好地笑了笑，接着，他一番激情讲述让县委刘书记龙颜大悦。
“我的目标，是要让李镇成为集旅游休闲度假于一体的民俗生态板块，这将是一个全方位的开发！您想想，我重新来讲述李大伟的真实故事，实际上我是借这个机会把壮阳草牵引出来，这个故事具有很强的可读性，可以出书畅销，可以制作影视热播！与此同时，我在独山坡上种植漫山遍野的壮阳草，再将雄柱峰顶端的龟头修复还原，这样的自然风光可说是独步天下的观赏景点！独山坡实现退耕还草，严重污染的化工厂也随之改变为环保化的壮阳中药厂，到时候，旅游业、种植业还有药业，齐头并进，形成的是一种高效的互相滚动式的开发，它们构成一个巨大的产业链！这样做下来，一年会有上亿元的财政收入，同时贵县的就业问题也将得到最大限度的解决！当然，您不批这个项目，一点风险也不会遇到，县委书记的位置也是跑不掉的，可是如果大胆走出这一步，这种可持续发展的经验，这种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双赢的范式，是可以走遍全省乃至全国的先进经验！那时相邻的几个县会被您远远地甩在后面！人们会看见您是一个敢为天下先的领导，是一个具有雄图大略的刘书记！您一直在争取的县改市的目标，到了那一天，用不着您去省城申请去攻关，而是有人要送到您的手上！”
高总像是一个充满激情的演说家，他声情并茂的话音落下后一时静寂无声。县委刘书记浑身似乎震了一下，他眯着眼用探究和欣赏的目光打量着高总。刘书记真的被打动了，他当场就给李镇的镇长打了电话，交代镇长要配合高总的行动。县里的事情只要刘书记发了话，就是百分之百地搞定了。
分手的时候，刘书记的情绪非常地好，亲自把他们送到宾馆大门口，隔着车门，刘书记笑着说，好，见到李大伟同志代我问好，有时间我会去李镇看望他。
坐车返回时，坐在后排的赵主任跟女主持人小声说，这个高总真是厉害，一下子就击中了刘书记的心中想要的东西。女主持人有些不屑地撇撇嘴。赵主任说你好像不以为然，你是不是有什么高见。女主持人说你们男人的事，别问我。
把这块地段上的最高首长搞定之后，高总回了一趟省城，接着把五千万的贷款也搞定了。然后才带着这一帮人浩浩荡荡地来做讲述。
在讲述进行的同时，独山坡已经开始施工。退耕还草前的土地重整，在这里夜以继日地展开着。讲述的车子路过独山坡时，女主持人说，壮阳草还没找到怎么就开工了？李大伟横了孙子李经理一眼。孙子李经理说这没什么，高总说了，要赶工期，就要有超常规的行动。
春天的夜晚，李镇街头发廊门前的霓虹，闪烁着暧昧的光芒。这光芒在空中连成一片，笼罩着李镇。坐在李镇宾馆那个被改造成讲述现场的小会议室里，高总俯下身子双手握着李大伟的一只手说，您放心，我一定要帮您还原身世，要让后人和世人，都知道真实的李大伟有着怎样的人生经历，把过去的误会给纠正过来。
李大伟说我知道你是冲着壮阳草来的，你和我的目标不一样，我把这丑话说在前头，壮阳草能找到，那是你的造化，找不到，你可不能怨我，我从来没向你作过这样的承诺。
今天早上，李大伟把孙子李经理从宾馆叫到家里。他本来要孙子李经理住家里，可是孙子李经理说家里住不惯，睡不着还浑身过敏长疙瘩。进了家门，孙子李经理也不坐，就站在客厅的门边，一堵墙似的暗影遮住了李大伟的脸。
李大伟坐在红木方桌边说，你别搅在里面，这壮阳草是找不到的。再说，壮阳草没了是好事，不然，这李镇街上的店铺就全变成发廊了。壮阳草找不到，高总拿我没办法，我担心他会责怪你。
孙子李经理说，爷爷您放心，我们高总不是等闲之辈，他说了，寻找壮阳草，是我们公司的事，什么是壮阳草，什么不是，我们也不认得，您就帮我们辨认一下，这总可以吧。
李大伟点点头说，你应该知道，爷爷把这个讲出来，下了很大的决心，你理解爷爷吗？
谈话是在客厅进行的。两人一站一坐，李大伟本来是最喜欢这个长孙的，可是看着长孙在高总面前毕恭毕敬的样子，他有些不高兴。孙子李经理好像对他说的理解并不在意，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踱来踱去的，他走到门厅中间站定了说，高总说了，您只管按真实的情况讲，如果讲出来以后待遇发生变化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经济上有些损失，这方面高总说他可以加倍补偿。
李大伟摇摇头说你不要给我说这个，讲是我自己要讲的，我说的话我自己负责，我不是因为钱才讲这些。你是长孙，都说你长得像爷爷，看来你只是长得像爷爷，你一点也不了解爷爷，你走吧，走吧。
一堵墙似的暗影随着孙子李经理的离去而消失。他一走，李大伟坐在客厅就可以看到门外的天光，看到天光尽头正在整修的雄柱峰顶，隐隐能听见独山坡方向传出的建筑机械的声音。
李大伟天天走到李镇宾馆去讲述。他在讲述中常有妙语。他望了望坐在对面的女主持人和男记者说，我是有什么说什么，高总也希望我讲真的。我孙子说得没错，是我自己要求出来讲述的，这些年我等这一天都等疯了。我讲壮阳草，不是要男人们吃了好去发廊鬼混，也不是要人们都去找壮阳草好卖给高总发财。而是不把这个说清楚，我说山本一天玩一个女人，大家会不相信，会怀疑我讲述的真实性。你们不知道，过去李村的男人，没一个阳痿的，为什么？那时候，这里遍地都是壮阳草，男人吃了根本就不会阳痿，哪像现在全世界男人都有这毛病，遍天下都是壮阳药的广告。其实人身上需要什么，这地上全有，地上生的东西是纯自然的东西，绝对没副作用，比什么药都好。现在为什么很多病没法治，就是因为很多珍稀植物灭绝了。
高总事后对赵主任说，这老头讲话太精彩了，原封不动地剪裁下来，从这里遍地都是壮阳草开始，到比什么药都好，就这一段，就这个！以后就用这个做广告，配上老头翘着大拇指讲述的画面，绝对牛Bi！
李大伟虽然识字不多，但多年四处作报告的经历训练了他的口才，许多不会写也不会认的新语旧词，他能说得头头是道。他看了看朝他伸着长话筒的漂亮女主持人说，我前面讲的没出格吧？女主持人说没有。李大伟说我知道如今的女娃娃都是新新人类。不过，我讲壮阳草的事情，这只是一个引子，接下来，我该言归正传。后面你们听好，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对，不是妈妈，是老头。对，现在也不叫讲事情，改叫真实讲述了，对吧？
说得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站在一边的摄像笑得眼泪四溅，一边摘下眼镜揩眼泪，一边说李大爷，您可真风趣。
赵主任陪着高总在隔壁一间房里看显示屏，他说这李老头不光乐观有趣，精神还特好，谈了这么一下午，我没喝水都上了两次厕所，他一次没上，真的很厉害，我服了。
高总嘿嘿笑了，你不用夸他，等壮阳草出来了，你吃了以后会比他还行！因为你比他小三十多哩。你别笑，今年夏天，我的壮阳草含片就得问世！
赵主任笑笑说真要这么神，你最后发红包就发这个比什么都好，男人都喜欢这个。
高总说还有女主持人哩，总不能给她也发壮阳草吧。赵主任愣了一下说，女人也需要男人嘛，除了李大爷以外，都可以发。
李大伟说我知道你是冲着壮阳草来的，你和我的目标不一样，我把这丑话说在前头，壮阳草能找到，那是你的造化，找不到，你可不能怨我，我从来没向你作过这样的承诺。
今天早上，李大伟把孙子李经理从宾馆叫到家里。他本来要孙子李经理住家里，可是孙子李经理说家里住不惯，睡不着还浑身过敏长疙瘩。进了家门，孙子李经理也不坐，就站在客厅的门边，一堵墙似的暗影遮住了李大伟的脸。
李大伟坐在红木方桌边说，你别搅在里面，这壮阳草是找不到的。再说，壮阳草没了是好事，不然，这李镇街上的店铺就全变成发廊了。壮阳草找不到，高总拿我没办法，我担心他会责怪你。
孙子李经理说，爷爷您放心，我们高总不是等闲之辈，他说了，寻找壮阳草，是我们公司的事，什么是壮阳草，什么不是，我们也不认得，您就帮我们辨认一下，这总可以吧。
李大伟点点头说，你应该知道，爷爷把这个讲出来，下了很大的决心，你理解爷爷吗？
谈话是在客厅进行的。两人一站一坐，李大伟本来是最喜欢这个长孙的，可是看着长孙在高总面前毕恭毕敬的样子，他有些不高兴。孙子李经理好像对他说的理解并不在意，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踱来踱去的，他走到门厅中间站定了说，高总说了，您只管按真实的情况讲，如果讲出来以后待遇发生变化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经济上有些损失，这方面高总说他可以加倍补偿。
李大伟摇摇头说你不要给我说这个，讲是我自己要讲的，我说的话我自己负责，我不是因为钱才讲这些。你是长孙，都说你长得像爷爷，看来你只是长得像爷爷，你一点也不了解爷爷，你走吧，走吧。
一堵墙似的暗影随着孙子李经理的离去而消失。他一走，李大伟坐在客厅就可以看到门外的天光，看到天光尽头正在整修的雄柱峰顶，隐隐能听见独山坡方向传出的建筑机械的声音。
李大伟天天走到李镇宾馆去讲述。他在讲述中常有妙语。他望了望坐在对面的女主持人和男记者说，我是有什么说什么，高总也希望我讲真的。我孙子说得没错，是我自己要求出来讲述的，这些年我等这一天都等疯了。我讲壮阳草，不是要男人们吃了好去发廊鬼混，也不是要人们都去找壮阳草好卖给高总发财。而是不把这个说清楚，我说山本一天玩一个女人，大家会不相信，会怀疑我讲述的真实性。你们不知道，过去李村的男人，没一个阳痿的，为什么？那时候，这里遍地都是壮阳草，男人吃了根本就不会阳痿，哪像现在全世界男人都有这毛病，遍天下都是壮阳药的广告。其实人身上需要什么，这地上全有，地上生的东西是纯自然的东西，绝对没副作用，比什么药都好。现在为什么很多病没法治，就是因为很多珍稀植物灭绝了。
高总事后对赵主任说，这老头讲话太精彩了，原封不动地剪裁下来，从这里遍地都是壮阳草开始，到比什么药都好，就这一段，就这个！以后就用这个做广告，配上老头翘着大拇指讲述的画面，绝对牛Bi！
李大伟虽然识字不多，但多年四处作报告的经历训练了他的口才，许多不会写也不会认的新语旧词，他能说得头头是道。他看了看朝他伸着长话筒的漂亮女主持人说，我前面讲的没出格吧？女主持人说没有。李大伟说我知道如今的女娃娃都是新新人类。不过，我讲壮阳草的事情，这只是一个引子，接下来，我该言归正传。后面你们听好，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对，不是妈妈，是老头。对，现在也不叫讲事情，改叫真实讲述了，对吧？
说得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站在一边的摄像笑得眼泪四溅，一边摘下眼镜揩眼泪，一边说李大爷，您可真风趣。
赵主任陪着高总在隔壁一间房里看显示屏，他说这李老头不光乐观有趣，精神还特好，谈了这么一下午，我没喝水都上了两次厕所，他一次没上，真的很厉害，我服了。
高总嘿嘿笑了，你不用夸他，等壮阳草出来了，你吃了以后会比他还行！因为你比他小三十多哩。你别笑，今年夏天，我的壮阳草含片就得问世！
赵主任笑笑说真要这么神，你最后发红包就发这个比什么都好，男人都喜欢这个。
高总说还有女主持人哩，总不能给她也发壮阳草吧。赵主任愣了一下说，女人也需要男人嘛，除了李大爷以外，都可以发。
李大伟坚持不在李镇宾馆吃住，他早上吃了东西来，中午回家吃饭，下午再来接着讲。
这天上午，摄像灯光摆弄好了，女主持人手握着话筒刚要开始，镇粮管所的会计和出纳进来了。他们是来给李大伟送工资的。
李大伟这个月没到所里领工资，他们通知了几次，李大伟仍然没有去。现在李大伟引来了省电视台的记者，好像这回要名利双收了，李镇沸沸扬扬的，粮管所的所长也不敢怠慢。李大伟是由县组织部管理的离休干部，抗日牌的，上世纪50年代末调他到县里他也不去，他哪里都不去，他就要在李镇。老小老小，人一老了，生理和心理又都回到最初问世时的孩子状态，固执调皮，逻辑怪异，还不听话。所长心里没底，就派会计出纳拎着工资袋来了。
李大伟听见一个声音跟他说，不能领，这是离休工资，从现在起，你不能领，你千万不能领，从现在起，你要对得起自个的良心，不能再领离休工资了。李大伟坐着没动，目光像凉风似的扫向会计出纳。
“谁让你们到这里来找我，你们跟踪我跟到这里是什么意思？”
看见李大伟目光凉凉的，两个人都有些慌乱。想到出门前所长的严令，两人脸上都堆出了笑容。会计说您把工资领了，我们好结账呀。出纳马上接着说就是就是，我们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让您领了我们好结账。
“我不领你们就不能结账？这才是怪了，我要是死了呢，你们还结不结账？我一个人就这么重要，没有我整个粮管所就没法结账，我就是不要离休工资，也不会影响你们结账吧？”
会计和出纳相互看了一眼，还是会计先开了口说，我们出门时所长说了的，您享受的是离休干部待遇，这是县组织部的规定，我们没发，那就是我们的工作失误。您要是现在不领，我们也没法回去向所长交代。所长说了的，没把这工资发到您手上，不要回去见他。
李大伟突然就恼了，他拍了沙发扶手，一下子就站起来了。
“这还了得，所长竟然变得这么霸道，我不领工资他竟敢不让你们回去，这狗日的官没芝麻大就这样的欺负下属为所欲为，这还了得，走，我跟你们一起去会会他。”
说着他出门直奔粮管所。会计出纳匆匆拎着随身的皮包跟在他后面苦口相劝。女主持人不知这里面是不是有新闻，就让摄像和她一起跟着。李大伟朝女主持人摆摆手说你不要跟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女主持人灵机一动说，您年纪大了，我们在一起有个照应，没关系，您只当我们不在一样，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做我们的节目，您不理我们就是。
所长吹着悠闲的口哨正在办公室看报纸，被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给吓蒙了。李大伟是可以通天的人物，过去最红火的时候到省城都作过报告。所长忙着倒茶，让座。他把会议室最中间的上宾位置让给李大伟和电视台的记者坐。李大伟拦住了他。
“我说句话就走。这离休待遇，我不要了，这跟粮管所无关，跟你这个所长也没关系，是我个人的问题，我从现在起不拿离休工资了，我只拿退休工资。你不用发愣，我一时跟你说不清，反正这跟你绝对没关系，我要找县委组织部，组织部会通知所里的，你不要让他们两个为我送钱，你要是为难他们，我跟你没完。”
说完扔下莫名其妙的所长，转身就走了。
风沙沙地吹着地上的纸屑，李大伟的脚步在风尘中呼呼地前行。路上有人跟他打招呼，李大爷，您风光了，走到哪儿都有电视台的漂亮主持人跟在后面，什么时候也让我们沾光上个镜头。李大伟哼了一声。女主持人跟上说李大爷，您为什么不领工资，是不是跟所里闹意见了，能不能跟我们说说？李大伟停住了步子，叹口气才开口：
“姑娘，我看你心肠挺好的，等我讲述讲完了，你就不会这样问我了。”
这天上午，摄像灯光摆弄好了，女主持人手握着话筒刚要开始，镇粮管所的会计和出纳进来了。他们是来给李大伟送工资的。
李大伟这个月没到所里领工资，他们通知了几次，李大伟仍然没有去。现在李大伟引来了省电视台的记者，好像这回要名利双收了，李镇沸沸扬扬的，粮管所的所长也不敢怠慢。李大伟是由县组织部管理的离休干部，抗日牌的，上世纪50年代末调他到县里他也不去，他哪里都不去，他就要在李镇。老小老小，人一老了，生理和心理又都回到最初问世时的孩子状态，固执调皮，逻辑怪异，还不听话。所长心里没底，就派会计出纳拎着工资袋来了。
李大伟听见一个声音跟他说，不能领，这是离休工资，从现在起，你不能领，你千万不能领，从现在起，你要对得起自个的良心，不能再领离休工资了。李大伟坐着没动，目光像凉风似的扫向会计出纳。
“谁让你们到这里来找我，你们跟踪我跟到这里是什么意思？”
看见李大伟目光凉凉的，两个人都有些慌乱。想到出门前所长的严令，两人脸上都堆出了笑容。会计说您把工资领了，我们好结账呀。出纳马上接着说就是就是，我们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让您领了我们好结账。
“我不领你们就不能结账？这才是怪了，我要是死了呢，你们还结不结账？我一个人就这么重要，没有我整个粮管所就没法结账，我就是不要离休工资，也不会影响你们结账吧？”
会计和出纳相互看了一眼，还是会计先开了口说，我们出门时所长说了的，您享受的是离休干部待遇，这是县组织部的规定，我们没发，那就是我们的工作失误。您要是现在不领，我们也没法回去向所长交代。所长说了的，没把这工资发到您手上，不要回去见他。
李大伟突然就恼了，他拍了沙发扶手，一下子就站起来了。
“这还了得，所长竟然变得这么霸道，我不领工资他竟敢不让你们回去，这狗日的官没芝麻大就这样的欺负下属为所欲为，这还了得，走，我跟你们一起去会会他。”
说着他出门直奔粮管所。会计出纳匆匆拎着随身的皮包跟在他后面苦口相劝。女主持人不知这里面是不是有新闻，就让摄像和她一起跟着。李大伟朝女主持人摆摆手说你不要跟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女主持人灵机一动说，您年纪大了，我们在一起有个照应，没关系，您只当我们不在一样，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做我们的节目，您不理我们就是。
所长吹着悠闲的口哨正在办公室看报纸，被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给吓蒙了。李大伟是可以通天的人物，过去最红火的时候到省城都作过报告。所长忙着倒茶，让座。他把会议室最中间的上宾位置让给李大伟和电视台的记者坐。李大伟拦住了他。
“我说句话就走。这离休待遇，我不要了，这跟粮管所无关，跟你这个所长也没关系，是我个人的问题，我从现在起不拿离休工资了，我只拿退休工资。你不用发愣，我一时跟你说不清，反正这跟你绝对没关系，我要找县委组织部，组织部会通知所里的，你不要让他们两个为我送钱，你要是为难他们，我跟你没完。”
说完扔下莫名其妙的所长，转身就走了。
风沙沙地吹着地上的纸屑，李大伟的脚步在风尘中呼呼地前行。路上有人跟他打招呼，李大爷，您风光了，走到哪儿都有电视台的漂亮主持人跟在后面，什么时候也让我们沾光上个镜头。李大伟哼了一声。女主持人跟上说李大爷，您为什么不领工资，是不是跟所里闹意见了，能不能跟我们说说？李大伟停住了步子，叹口气才开口：
“姑娘，我看你心肠挺好的，等我讲述讲完了，你就不会这样问我了。”
从粮管所回来的那天中午，坐在餐桌上，女主持人筷子插在碗里，她手掌按住筷子头，下巴就搁在手背上，怔怔地看着别人吃。赵主任看了好久了说，小姐，有什么心思，是不是想家了。
她说，我有一种感觉，李大爷的真实经历里面，好像有一些对他很不利的东西，这样讲下去是要吃亏的，我们要劝阻他，不能看着他吃亏还把他往火坑里推。
省电视台专题部此行来了五个人，一摄像，一灯光，一记者，一主持人，一主任。他们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女主持人。
赵主任说你搞错了吧，是他要讲的，他自个都说他想讲出来都快想疯了。
她说你们别这样看着我，我们不能看着善良的人吃亏，我感觉，所有围着李大爷转的这些人都是有自己利益的，独有李大爷，是牺牲自己的利益来讲述的。
记者冷冷一笑说，请问，你说的这些有自己利益的人包不包括你自己？
灯光说，有利益也没错，怕什么，现在谁没有自己的利益，还有这样的人吗？要有，压根就不会来，也不会坐在这桌上。
女主持人有些气愤地看着他，你说话别伤人，你以为我想来？我现在就想走。
赵主任说，算了算了，你们别吵，出门在外，要搞好团结。
女主持人扔下筷子说我不吃了，转身就走了。几个人互相看着。赵主任摇摇头说算了，女人都是这样任性的，我们是男的，让着点，不与她一般计较。
赵主任放心不下，吃完饭就赶到她房间去了。赵主任对她的关照在台里是无处不在，两人之间虽然还有一层纸没被捅破，但关系早不是一般同事那种了。出门之前，她曾有点犹豫，当她得知这是赵主任的特地关照，离省城不远，几天时间，回去以后还会有高总发的大红包，她终于还是来了。
单独和赵主任相处，她说话就比较任性了，她背对着他说算了，我不想待这儿了，我要求回去。
赵主任坐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说，这怎么行？你千万不能这么做，人家高总很赏识你，还说要特别重奖你的。
她说，我不要他的奖，我孩子才两岁，我想孩子了行不行？
赵主任很轻地拍拍她的肩说，你哪能那么傻，你回去，换一个人来，你就是把到手的东西拱手送给了别人。赵主任看她脸上不屑的样子又说，我们一起来了五个，你一走把大家的事都弄黄了，就是你不想，你也不能只顾自个，还要为这些朝夕相处的同事们想想，何必把事情弄得这么僵？你再忍忍，就算给我一点面子，好吗，嗯？
她有点无可奈何地望着赵主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她说有一点我看不明白，李大爷都说几十年没看见壮阳草了，高总像没有这回事似的，一点不担心，五千万照投不误，好像最后找没找到都没关系，反正总会有一种叫做壮阳草的东西出来，我们都在这儿推波助澜。我看不明白，如果出来的是假壮阳草，怎么会有疗效，怎么打拼市场？
赵大成说这男人的事你还有些不懂，前年伟哥在省医院试用时，我采访过。专家说了，男人阳痿相当一部分是心理原因，试用者分两部分，医生给一半试服者吃的是假伟哥，就是一般的维生素，但做得跟真伟哥一样的蓝色药片。结果，几个不知是吃了假伟哥的试服者第二天跟医生大赞效果好。这高总是学医的，他什么不知道？他就是要把壮阳草的概念炒出来。李大伟的故事名满天下了，他从生产线上滚出来的壮阳草含片也就成名牌了，他盼的就是这个。男人阳痿是丢脸的事，就是吃了没特效，也就自认倒霉，谁会像狗似的满世界去叫唤。
女主持人没说什么，看着赵主任。赵主任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看着自己，他下意识地看看自己浑身上下，又下意识地想想刚才说过的话，也没找到结果。就用眼睛看着女主持人，等她说话。
女主持人无声地一笑，突然说，你现在阳痿吗？
赵主任愣愣地看了看她，笑笑说，阳痿了怕什么，不是有壮阳草嘛？说完他似乎得意于自己的幽默，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女主持人淡淡地笑着哼了哼鼻子，然后有些不屑地晃了晃眼神。赵主任盯着她看了好久，还是没看出她是什么意思。过了一会儿她说，我看你阳痿了，我看你，看你们这些围着壮阳草转的男人都阳痿。
她说，我有一种感觉，李大爷的真实经历里面，好像有一些对他很不利的东西，这样讲下去是要吃亏的，我们要劝阻他，不能看着他吃亏还把他往火坑里推。
省电视台专题部此行来了五个人，一摄像，一灯光，一记者，一主持人，一主任。他们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女主持人。
赵主任说你搞错了吧，是他要讲的，他自个都说他想讲出来都快想疯了。
她说你们别这样看着我，我们不能看着善良的人吃亏，我感觉，所有围着李大爷转的这些人都是有自己利益的，独有李大爷，是牺牲自己的利益来讲述的。
记者冷冷一笑说，请问，你说的这些有自己利益的人包不包括你自己？
灯光说，有利益也没错，怕什么，现在谁没有自己的利益，还有这样的人吗？要有，压根就不会来，也不会坐在这桌上。
女主持人有些气愤地看着他，你说话别伤人，你以为我想来？我现在就想走。
赵主任说，算了算了，你们别吵，出门在外，要搞好团结。
女主持人扔下筷子说我不吃了，转身就走了。几个人互相看着。赵主任摇摇头说算了，女人都是这样任性的，我们是男的，让着点，不与她一般计较。
赵主任放心不下，吃完饭就赶到她房间去了。赵主任对她的关照在台里是无处不在，两人之间虽然还有一层纸没被捅破，但关系早不是一般同事那种了。出门之前，她曾有点犹豫，当她得知这是赵主任的特地关照，离省城不远，几天时间，回去以后还会有高总发的大红包，她终于还是来了。
单独和赵主任相处，她说话就比较任性了，她背对着他说算了，我不想待这儿了，我要求回去。
赵主任坐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说，这怎么行？你千万不能这么做，人家高总很赏识你，还说要特别重奖你的。
她说，我不要他的奖，我孩子才两岁，我想孩子了行不行？
赵主任很轻地拍拍她的肩说，你哪能那么傻，你回去，换一个人来，你就是把到手的东西拱手送给了别人。赵主任看她脸上不屑的样子又说，我们一起来了五个，你一走把大家的事都弄黄了，就是你不想，你也不能只顾自个，还要为这些朝夕相处的同事们想想，何必把事情弄得这么僵？你再忍忍，就算给我一点面子，好吗，嗯？
她有点无可奈何地望着赵主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她说有一点我看不明白，李大爷都说几十年没看见壮阳草了，高总像没有这回事似的，一点不担心，五千万照投不误，好像最后找没找到都没关系，反正总会有一种叫做壮阳草的东西出来，我们都在这儿推波助澜。我看不明白，如果出来的是假壮阳草，怎么会有疗效，怎么打拼市场？
赵大成说这男人的事你还有些不懂，前年伟哥在省医院试用时，我采访过。专家说了，男人阳痿相当一部分是心理原因，试用者分两部分，医生给一半试服者吃的是假伟哥，就是一般的维生素，但做得跟真伟哥一样的蓝色药片。结果，几个不知是吃了假伟哥的试服者第二天跟医生大赞效果好。这高总是学医的，他什么不知道？他就是要把壮阳草的概念炒出来。李大伟的故事名满天下了，他从生产线上滚出来的壮阳草含片也就成名牌了，他盼的就是这个。男人阳痿是丢脸的事，就是吃了没特效，也就自认倒霉，谁会像狗似的满世界去叫唤。
女主持人没说什么，看着赵主任。赵主任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看着自己，他下意识地看看自己浑身上下，又下意识地想想刚才说过的话，也没找到结果。就用眼睛看着女主持人，等她说话。
女主持人无声地一笑，突然说，你现在阳痿吗？
赵主任愣愣地看了看她，笑笑说，阳痿了怕什么，不是有壮阳草嘛？说完他似乎得意于自己的幽默，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女主持人淡淡地笑着哼了哼鼻子，然后有些不屑地晃了晃眼神。赵主任盯着她看了好久，还是没看出她是什么意思。过了一会儿她说，我看你阳痿了，我看你，看你们这些围着壮阳草转的男人都阳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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