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本土金融的两面旗帜：泰隆银行与招商银行

2012-4-19 FT中文网

    招商银行与泰隆银行是中国金融本土化的两面旗帜。招商行反映了中国大型企业的独立的本土化过程，而泰隆行则反映了中国中小金融机构服务于小微企业的成功尝试。

    笔者以往曾经写过招商银行，此文专注于泰隆银行。

    目前正在进行的金融改革以服务实体经济、服务小微企业为核心，我们对身边的成功经验绝不能视而不见。

    泰隆行从1993年成立开始就以服务小微企业为宗旨，在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顶住了各种诱惑，目前10万户贷款客户，户均贷款额在50万左右。小微企业户数占比高达99.8%，而小微企业贷款余额高达86.5%。

    这是一种可贵的坚持。

    能够坚持到现在，泰隆行有自己的独特之处。金融的要害在于风险定价，中国金融业最大的风险在于风险失控，定价不准确。中国的风险信用控制必须本土化，建立在中国的人情社会中，才能理解中国的信用文化扎根于何处。到去年底，泰隆行的贷款不良率仅0.52%，在市场环境恶化时，泰隆行的不良率未超过1%。这是奇迹，更神奇的是，泰隆行的非质押贷款占比高达95%，仅有5%的质押贷款，如此神奇的数据说明，不是中国民间社会信用不彰，而是大多数金融机构没有找到激发民间守信的途径。

    泰隆行的信用贷款扎根于本土文化之中。仅举一例，就可以看出泰隆行对中国文化了解之深。

    比如道义担保贷款，父母为子女担保，子女为父母担保。中国父母对子女之尽责举世罕有，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将自己的负债传递给子女；而对子女来说，一旦将负债交给父母，在当地的生存环境中就会背上“不孝”的罪名，不到万不得已，子女同样不会把负债传递给父母。理解中国人的人情与责任感，可以将不良贷款率降到最低，而这都是高举高打的国际视野未必能顾及之处。小微公司贷款面临的是信息不对称难题，立足于当地人情社会，最大限度地增加信息量，是降低贷款风险的必然之举。

    另一个立足于本土的信用保障体制，是遵循“到户调查”和“眼见为实”的原则，客户经理与客户进行面对面沟通，背靠背了解。企业报表只是参考，小微企业也做不出什么像样的报表，报表过于漂亮往往让人生疑。此时，通过看“三品”——企业主的人品、企业经营的产品和企业及企业主所拥有的物品，查“三表”——水表、电表和海关报表，多维度动态获取、全方位掌握客户的信息，做到了解客户，知根知底。经过日积月累，信息的规模效应得以体现。再结合该行自主开发的现金流测评法，对企业主的信用状况进行综合评价，实现了低成本获取信息和准确评估客户信用，以免企业主跑路，富了和尚穷了寺庙的情况发生。

    本土化的信用社会需要本土化的人才，泰隆行会让当地的客户经理及时了解当地客户的信用状况，风险初露苗头就予“扼杀”。人品此时格外重要，如果银行客户经理人品有问题，银行有严厉的处罚。泰隆银行不允许客户经理接受客户的请客、送礼、娱乐等，一旦发现就会解除劳动合同，如果一定不能拒绝，那没问题，客户请客，我们银行买单。这是泰隆铁的纪律。

    其他的风险控制包括，抵押住规模扩张的诱惑，在一个个区域稳扎稳打。从2007年开始，泰隆行跨区域发展，到目前为止，泰隆行在省行只有两家分行，而在省内有杭州、宁波、金华、丽水、衢州五家分行。鉴于小微企业的风险控制成本高而利润较薄，大规模扩张必然引发风险上升，低速规模扩张是从事小微企业贷款的金融机构必须付出的代价。

    在银行内部，则将不良贷款分成主观与客观原因，客观原因不予追究，主观原因则依据规则、流程“明正典型”，员工既不敢也不愿做出有损于个人信誉之事。

    解决中小企业融资难，经验就在眼前，立足本土为先，何必舍近求远？笔者一直关注泰隆行，非常希望泰隆行的模式能够在全国推广，虽然有关监管部门很支持，却难以解决根本性问题，泰隆行有自己的烦恼。

    目前泰隆行的总贷款额只有260亿元，存款户数在80万户左右，存贷款之间存在不匹配，随着资金实际利率的上升，稳住存款变成泰隆行的难题，习惯了大钱、快钱的投资者，习惯了跨越式发展的人，对于泰隆行的稳健经营颇为耐烦。面向小微企业、人盯人式的风险监管、金融机构的人力成本，均导致泰隆行总体成本难以下降，而泰隆行等面向小微企业的金融机构，没有一分钱的税收优惠。不难理解，泰隆行的规模增长倒数第一，他们不可能实现跨越式发展。他们只能守拙深耕，进一步向农村市场拓展。

    因为扩张速度较低，因此，泰隆行不可能在很短时间内解决大部分地区的小微企业贷款难，中国需要的是无数家泰隆行在田野、在区县的小微金融企业深耕。

    目前，台州市有三家面向小微企业的法人金融机构，均取得了较好的成果。温州要进行金融创新，引进具有国际视野的高端人才固然重要，尊重当地的规则、经验与文化，何尝不重要？这就是福柯所说的知识考古学，通过知识的有效累积，获得行之有效的本土市场文化。

    无论白猫黑猫，只要抓住老鼠就是好猫。无论什么样的金融机构，只要能够控制风险，准确定价，就是好的金融机构。泰隆行就是一只“好猫”。在温州的金融创新中需要什么，舍弃什么，笔者有专文论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