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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剧梅派张派何顺信张似云 |
分类: 中国戏曲 |
童年的我嗓子很好,喜欢唱歌,经常鬼喊鬼叫和几个表妹一起飚高音。到12岁上变声,高亮的童声变成了沙哑难听的破嗓子,音域也只剩下一个八度,连《故乡的云》那句“鬼来吧”都“鬼”不下来,糟糕的是降调门低音又唱不出了,上不去下不来,真是着急。这时候开始看一些声乐书,没胆子按部就班旁若无人地刻苦去练,只好阴着声音练,结果真声没见改善,倒在14岁上练出了脆亮的假声。当时我的假声只有几个音,拔高吃力,听广播里评剧名家鲜灵霞《井台会》的那句“数九隆冬雪花飘”很好听,硬是挤着嗓子用小嗓跟唱了下来。那阵天津电台有个看词听唱节目,跟着收音机听会了梅兰芳《霸王别姬》的南梆子、二六,宋长荣《霍小玉》的二黄慢板,王玳玮《春秋配》的二黄慢板,和程砚秋《窦娥冤》的反二黄慢板,马连良《淮河营》的两段流水,李少春《野猪林》的“大雪飘”、裘盛戎《刺王僚》“列国之中”等等,这几段是我最早记住旋律并能哼唱的京剧段子。
15岁上,父亲请来一位可能是比较有名的业余琴师,拉了张派《女起解》的几句二黄散板,好听听我是不是有嗓子。可惜我不争气,胡琴那么响,调门那么高,我一上弦就只知道扯脖子狂喊以盖住胡琴,声音变得粗哑难听,琴师对我父亲说,这孩子没嗓子,别白费劲了。
19岁时通过学校之间的文艺比赛认识了我后来的师兄董庆宏,每周四晚上跟他去师大京剧团玩,当时是名琴票叶锦良老师操琴,白凤鸣老师打鼓,这一玩就是三年,有时周日白天也去。开始时因为总怕音量盖不住弦儿,有点喊,嗓子还是不太亮,练到22岁上开始基本是亮音了。老董能戏极多,且多是整出,和渊博的叶老师配合得相得益彰,让我了解到许多梅张两派剧目的美妙之处。最初我主要唱程荀两派比较普及的段子,因为感觉那边已经有青衣了,就是老董,认为我没必要去扎堆起哄讨人嫌。可是那里所有的人都特别好,从老董到叶、白两位老师都极力鼓励我唱梅派和张派,慢慢得就记住了许多段子,虽然单论梅张二派没有老董会的多,好在加上他不唱的程荀尚等派和小生也算不少。1994年我23岁,临毕业前两个月,偶然来师大玩的老琴票张校长为我拉了一段尚派《四郎探母》萧后的慢板,很是惊奇,回去告诉了他的好友、也是老董业师的郑光信老师,说有个孩子能唱萧后,要他来看看。郑师参加活动的那天唱的是《穆桂英挂帅》的西皮慢板,当时他因为身体关系,气已经有些接不上,气口较多,但是吐字行腔仍然极见功力,嗓音洪亮,穿透力极强,让在场的人都特别佩服。
接下来我就开始了向郑师学习的历程。郑师在京剧方面非常渊博,他是丁至云的好友,又曾从何顺信先生学唱十年,留有许多何顺信、张似云先生为他操琴的录音。郑师除精通梅张两派各三四十出剧目的唱腔之外,对程、荀、黄、马、杨等行当流派也兴趣极浓且有独到见解。偏巧我的兴趣很杂,知识面广,跟郑师一拍即合,每天下课一准跑到他家去听他讲授梅张两派的精微之处,并带我去当时还是大片水塘的华苑一带喊嗓,还带我去张校长家和天塔湖等处调嗓,直到我参加工作。
郑师当时只教我唱念,不涉及身段,我的开蒙戏是梅派《宇宙锋》“修本”、“金殿”和张派《春秋配》“捡柴”、“回柴”、“砸涧”,连唱带念一字不落地认真教授。教这两出戏的同时郑师也同时讲解了梅张两派的许多唱段,如梅派《凤还巢》、张派《望江亭》、《女起解》等剧,好让我熟悉这两大流派的特点,并指出其中一般演员常错的地方。再往后我学了张派在当时的三出冷戏《雷峰塔》、《刘兰芝》和《贺后骂殿》,前两出如今唱和演的人比较多了,后一出则只有温如华先生于几年后在中央电视台录制了他自己从程腔改的大段二黄(系他自己重新创作,非张君秋唱腔原貌),全剧仍然未见有人搬演。
郑师给我听过何张二老为他操琴的《西厢记》四平调、《女起解》二黄散板和80年代首次张君秋舞台生活纪念演出时的反二黄、《贺后骂殿》“一见皇儿把命丧”的四句二黄散板、《刘兰芝》的二黄以及《秋瑾》的流水等唱段,甚至还有傍过赵燕侠的彭世基老师为郑师操琴的《霍小玉》“含辛茹苦病恹恹”,还有一段赵永红京胡、张似云先生京二胡、郑师演唱的《女起解》反二黄。最后这段反二黄煞是有趣,赵先生才拉了才一小节后就拉转了音,旋律全不在调儿上,手底下乱套了!郑师事后问他为何会出如此大错,他说您也知道,这张老爷子手底下多横啊,他欺着我哪,我想不慌都不行!赵为天津张派名角张学敏操琴多年,是天津有名的专业京胡圣手,这出《女起解》拉了不知道多少遍,熟到不能再熟,居然会被张似云先生那稳、准而又老辣的气度压垮而致大失水准,再次证实了京剧演出中功力相差过于悬殊时功力弱的一方常被对方震慑甚至影响演出的传闻——另两则传闻一是某中青年武生演员扮演《华容道》的关羽在与袁世海先生的曹操对面时居然不敢对视,一是张克让当年在舞台上一和赵燕侠老师对眼神就会忘词——老艺术家的功力真不是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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