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追思

壬寅春，沧州大疫。原本桃红柳绿的日子，变得一下子紧张起来。在被封控的日子里，我想了很多关于人生的话题，就像佛家说的：除了生死一切皆是小事。特别是今年父亲去世以后，对于我的打击，至始至终提不起精神，找不到生活的意勇气。说实话在父亲去世之前，对于清明这个节气不是很关注，虽然也对逝去的先人追思悼念，但是总觉得还有一些距离。时至今日，轮到我最最至亲的人突然的离去，仿佛才明白了“清明”这个节日的深层含义。

父亲姐弟三人，他排行第二，上边一个姐姐，下边一个妹妹。在我记忆里，父亲那个时候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三十多岁的样子，小姑应该还不满二十，大姑早已出嫁。那个时候，爷爷奶奶均尚在人世，我们这个家庭就像《人世间》里的人物一样，一个也不缺少的大家庭。爷爷是个退休老教师，自从有了我，他就退下来开始教导我们认字读书还有书法。在我的印象里，当年的确还有几个人来我们家里向爷爷学习书法。后来，在他的学生里有的上学远走他乡，有的成了我的老师，有的在家务农成了地地道道的农民。父亲是我们这个家里的顶梁柱，所有的庄稼地农活都是父亲和母亲来完成的，我和小姑那时候也就刚刚能搭把手的样子，说起劳动力连半个也算不上。奶奶是典型的旧社会毒害的小脚老太太，下地不方便，在家操持家务。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度过了我的童年时光。

一九八几年我开始上学，因为在家学了一些汉字，当时很骄傲的成为班里被表扬的对象。好像是二年级的样子，有一天放学回家，我还在蹦蹦跳跳的像只小鸟，村里的大人说：还不快回家，你奶奶死了！我气愤地还嘴道：你奶奶才死了呢！虽然如此我还是飞奔一样的跑回家。一进院子就懵了，一院子人，奶奶头朝外躺在冰冷的门板上，我哇的一声就哭了。那是我记忆里我们家第一个去世的人，印象虽浅但是却时时魂牵梦绕。奶奶在我的印象里很柔弱，后来好像是生有肺病的样子，喘气憋闷难受，最后就这样走完了她的人生道路。我对奶奶的印象不是很深刻，但是后来听亲戚们说，奶奶一生很伟大。年轻时候自己在家独守着一个老母亲还有一个未成年的小叔子，祖父早年在外学生意，后被国民革命军征兵加入国民党，一去就是十来年。我们这个家，都是后来祖父回来后才有的。奶奶养育了这群儿女，完成了她伟大的历史使命就这样悄悄的离开了我们。

据说，爷爷一生很传奇，但是早年的一些事情早已无从考证，只是人们的一些传说而已。有人说，爷爷参军后中间回来过一次，当时已经有挎盒子的警卫员，他自己也曾配枪，当时回村很是威武。后来，部队起义他回家种地，经人介绍参加了建国后的第一届师范考试，被录取。然后就步行各地教书，当时国家贫困，没有工资就实行派饭制，把老师安排到条件好一点的家庭吃饭，再后来给分配小米算作一家的口粮，那个时代教书育人真的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爷爷半生戎马半生教书，他的足迹遍布附近三个县域，学生无数可谓桃李遍天下。每个人都不愿提起的文革，我们家因为爷爷的特殊身份也受到了牵连，以致让父亲接班继续教书，父亲却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种地。爷爷老了，后来跟着我们生活，没事的时候练练字，村里有红白喜事便去帮忙写写礼帐。到我分配工作的时候，爷爷就糊涂了，时常走失，后被他的学生或邻村亲友送还。我记得那是他八十一岁的时候，那一年刚过他的生日，正是正月十二这天，爷爷走完了他的人生路。回忆起爷爷来，万千思绪点点滴滴，特别他老人家的教诲时时回荡在耳边，时隔多年仍然不能忘怀。曾听有人说起爷爷，说他在外地还有一家人家，说的形象深刻有鼻子有眼的，但是到爷爷临终也未曾提及半句，我想只是作为别人的一种猜测吧！

转眼小姑已经去世十多年了，但是她的音容笑貌依然刻在我的心里。说实话，小姑的去世我真的是始料未及，因为太年轻了，才四十多岁啊！在这个家庭里我和小姑最亲，因为我俩年龄最接近，小姑比我大十岁，像自己的大姐姐一样。小姑出嫁的时候，感觉她什么也不懂呢，可是结婚后，日子在她的操持下过得异常红火。小姑也从一个家里被宠爱娇惯的娇娇女变成了一个什么都能干的女汉子，对人又热情，心地又善良。后来，自己开小卖店、再到买化肥农药、以至于发展保险业务，搞成了一个小而全的多种经营实体。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小姑去市里检查身体发现了癌细胞。那年我虽小，但是作为娘家人我做主一定要给小姑治疗，能出钱的出钱，能出力的出力，说这话的时候我眼含泪水背过身去。手术做得很成功，出院的时候医生嘱咐别累着、别感冒、别复发就没问题，我们严格按照医生的嘱托照顾小姑的生活起居。的确，平静的度过了几年的生活，依然如正常人一样。后来，不知道是哪一年家里收拾（装修）屋子，过后小姑就一直低烧不退，吃了些感冒药也无济于事。有人建议去市里做个检查看看，结果让人出乎意料，人们都以为是癌症复发，但确诊是急性再生性障碍性贫血。家里的天一下子塌了，那时候两个小表弟谁都没结婚，这日子还怎么过？当着小姑的面我们都强颜欢笑，生怕被她发现我们因她而悲伤。就这样小姑没有挨过一年的时间也草草地结束了她这并不完美的一生，带着那么多的遗憾离开了我们。在悼念小姑的祭文《抽心的疼》中，我曾这样写道：我想，人生最大的痛苦应该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走向另一个世界而束手无策。

父亲也走了，很是突然，突然的让我措手不及。父亲一生勤劳俭朴，对人热情，干活儿爱较真儿，有时候还认个死理儿，但是父亲为人忠厚老实，一生乐于助人。比如早些年农村的红白喜事都要待客坐席，为此他不辞辛苦学习了制作老席八大碗的手艺，全村无论谁家有事他都第一时间去给人家帮忙。不但帮忙，而且再帮忙的过程中还为人家主家着想，给人家要简省节约，力求不浪费东西，所以在全村留下了个良好口碑。父亲干农活儿向来不会偷奸耍滑，他说：人不欺地，地不欺人。意思就是干活实在脚踏实地，在收获时土地也绝不会辜负种地人。他一生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用行动在践行自己的至理名言。后来，种地随着时代的变迁慢慢的变得价值越来越低，所以安分守己的父亲到老了不得不出去打工维持生计。虽然我们也劝他，尽量不要劳累，毕竟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如以前，但是父亲没有服过老，甚至在去世前一直还在工作。用他的话说，有个事儿做总比闲着强，反正又不累。父亲从年轻就没有享过福，本想等他退下来，我把他接到城里，好好地侍候侍候他，带着她和母亲到处转转，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可是一切都来不及，来不及报答他老人家的养育之恩，他就这么匆匆的结束了自己的一生。眼泪流尽也无法挽回父亲的生命，弟弟拉着父亲的手一上午也不松开，他说：咱爸还有热乎气儿，也许一会儿就能睁开眼。我放声痛哭，泪如泉涌！父亲匆匆忙忙走了，留下孤独的我们苟活于人世间，世上再无我父！

今逢清明，追忆我这些在天堂的亲人们，再多的言语和文字也无法描绘我心中的悲痛和哀思。亲人们啊，我想念你们！我的追思跨越山河万里，我的想念感召日月昆仑，天堂的亲人们啊，请安息吧！

南无啊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