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求空
很久很久以前,一个河浜的边缘开满了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它的花香有一种魔力,可以让人想起自己前世的事情。守护彼岸花的是两个妖精,花妖叫曼珠,叶妖叫沙华。
他们守候了几千年的曼珠沙华,可是从来没有见过面,因为开花的时候,就没有叶子,有叶子的时候就没有花,花与叶从来没有同时出现过。他们疯狂地想念着彼此,并被这种痛苦折磨着。终于有一天,他们决定违背神的规定偷偷地见一次面。那一年的曼珠沙华红艳艳的花被惹眼的绿色衬托着,开得格外妖冶美丽。
神怪罪下来,曼珠和沙华被打入轮回,并被诅咒永远也不能在一起,生生世世在人世间受到磨难。从那以后,曼珠沙华也叫彼岸花,意思是开放在天国的花,花的形状像一只只在向天堂祈祷的手掌。
这种花是开在黄泉路上的,曼珠和沙华每一次转世在黄泉路上闻到彼岸花的香味就能想起前世的自己……
——导语
西周昭王十六年四月的一日,我在江汉河滨采荇菜,在我身后跟随着一大群的侍女。那荇菜像波浪一样在我身边自然分开,我就像那明亮轻快的小船行于其中,我听到了雎鸠婉转啼叫的声音。就在此时,我看到了他,一个落魄的青年书生。他脸上神秘的微笑像四月的春阳照亮了我的脸庞,他忧郁的双眸点燃了我沉睡了十八年的梦……意念之中感觉一朵纯白的行云,投影波心……
从此,我每日都带着小芷到河滨嬉戏。一忽半年过去,终于又看见了那书生。那天,正是秋分日。清晨,郁郁葱葱的苇叶上降满了霜露,晨风吹来,苇叶飒飒作响,凉意袭人。我穿着一袭红色纱裙,那耀眼的红盖过了正盛开的彼岸花。他一袭白衣,丰神秀骨,正在河浜演算《周易》。我带着小芷借故行近他的身旁,求他卜筮。他浓厚的口音说出的卦辞我怎么也听不明白。他拉过我的手,在我手心上写道:“否”,象曰:拔茅贞吉,志在君也。我羞涩地低下了头,抽出了我的手,转身离开,临去时我的秋波一转,他顿时呆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来……
从此,那个玉树临风、举止潇洒的男子每每闯入我的梦中。“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时光流逝,转眼五百年过去了,原本丰腴的我变得形销骨瘦,精神日衰。娘很是着急,遍请名医,可惜连扁鹊也不知道我得了什么病,他说我有一股极浓厚的情感之气蟠结在胸中,必须要像春蚕抽丝一般把它抽出来。我暗笑他的迂腐,我这病岂是他能治疗的么!
再一次见到他,是在逃亡的路上,那是战乱频仍的战国末年,偶然于路旁遇见了他。两目相投,彼此认出了对方。他急切地告诉我他的名字,我终于知道了他姓沙名华,越国人。可惜相处不到片刻,我乘坐马车随着父亲往西边去了。浮云一别,烟波失所,便有了那魂牵梦萦、刻骨铭心的相思之情。青山隐隐,绿水悠悠,斩不断的别绪,遮不住离愁。可是我啊,却不明白沙华对我是否有意?“望云去去远,望鸟飞飞灭”,什么也遮挡不住相思难耐的悲苦与凄凉。为了一个情字,我站立在萧萧冷风之中,一眺望就是一百年;为了一个情字,寂寂霜月之下,独自伫立又是二百年;为了一个情字,湘竹林里,秋灯之畔,朝花春红,颗颗红豆,尽是我眼中血泪,一洒落就是三百年。
东汉末,有一年七夕,遥望广阔的天宇,终于让我看见了他。其实他离我并不远,就隔着一浅浅的银河。可是“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我终于明白:时间、空间;身世、阅历比那天河遥远得多。再虚幻的梦境,也代替不了冰雪般的现实;再美好的梦,终有破碎的时候;再苦涩的相思,也只能活在梦境里。我终于知道了这出戏还未上演就注定了是一出悲剧,我终于选择了遁离……
再一次转世我在南朝的寺庙里参禅拜佛,法号出尘。支遁禅师说:“色无自性,即色即空”;僧肇禅师说:“性空幻有”;慧远禅师说:“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我做了一偈子:相思本非病,如何能治愈?禅师们摇着头说我智质愚钝,不可救药。我虽用清规戒律的鞭子抽打着沙华君,想把他赶出心去,却只不过把他赶到心房的某个阴暗角落,故意闭目不见罢了。慢慢地心灵里长了个瘤子,逐渐觉得胸闷气短,时常有呕吐的感觉,这才知道了为什么“情”字是“从心从青”啊!
有一炎热的夏日,香山居士到我参禅的师影堂游玩避暑,在壁上题了一诗:“人人避暑走如狂,独有禅师不出门。可是禅房无热到?但能心静即身凉。”忽然之间,我“证得”不二法门。逃避烦恼并不能解决相思之苦,正如炎热之时,不必去山水清凉地,而要“向镬汤炉炭里回避。”因为那里“众苦不能到”。于是我决定还俗,开始寻找沙华。也许是我的相思病感染了他,终于在北宋末年的一天,收到了沙华的鸿雁传书。“雁字回时,月满西楼”,我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反复读着锦书直到深夜。患了近两千年的单相思病终于有了治愈的可能,我欣喜若狂。
但我高兴得太早了。可恶的朱熹提出“存天理,灭人欲”束缚着我们这些少女追求自由婚姻的情怀。在“三纲五常”的思想统治之下,我开始犹豫徘徊了。我陷入了绵绵无绝期的思念之中,转眼又是几百年,音讯渺杳、隐忧悱恻。我的病情与日加重,心烦、心慌、心乱、心焦、心酸、心痛等多种并发症纠缠在心头,终成沉疴……我开始吸食从吕宋传到中土的烟草,在烟雾缭绕与飘散之际,沙华的影象凝聚不成,却也飘散不掉……
时空跨越到了清初。再一次得到沙华的信息,是听说他在西藏当了活佛。“那一夜,我听了一宿梵唱,不为参悟,只为寻你的一丝气息。那一月,我转过所有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纹……那一世,我翻遍十万大山,不为修来世,只为路中能与你相遇……”当我听到人们传唱这首情歌时,我确信它是为我而作。我决定抛弃一切去寻找他。唐蕃古道,云水之遥,走到青海玉树,我再也走不动了……
时光荏苒,岁月如电,转眼进入了21世纪
。我转世成了一名藏族女子,名叫曼珠卓玛,就读于玉树民族综合职业学校幼教班。不到两个月就要毕业了,我想继续深造,我的志愿是想报考福建师范大学的旅游管理(民族班)。14日清晨,我早早地就来到教室晨读。刚打开课本,忽然天摇地动,教室垮了,我被压在楼板的下面……时间一秒秒地过去了,压在我身上的预制板越来越沉重……我闻到了彼岸花的香味……恍惚之中,想起了前世……
“挖,给我挖……只要有一丝希望,哪怕把手挖断了……”
“快,这里有一个女孩……”
……我睁开了眼睛,四月的天空阳光依然那么明媚……今世的你穿着一身橄榄绿,用血淋淋的手把我从废墟抱出……
“曼珠,快把眼睛闭上!”,浓厚的闽越国口音穿越了千古……啊,沙华,你也认出我了!是你和你的战友们把我从黄泉路上拉回!
在穿越了三千年的苦苦相思后,曼珠沙华的花与叶终于一起盛开在这人间四月天,你看,三江源头,清水河畔,红艳艳的形状似一只只在向天堂祈祷的手掌的花被惹眼的绿色衬托着,开得格外鲜艳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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