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没有人，老队长周和书记张厚贤都不在，赵伟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先掏出烟点上，狠吸了几口烟，深深地吸进去，憋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吐出来。

爱爱常埋怨他说，一样的吸烟，你可是不吃亏，一定要彻底地吸收了才吐出来。其实爱爱哪里知道，矿工在井下，干活之余什么都不想，就想烟，想女人，想坐在家里的热炕头上喝老酒。烟是绝对不能抽的，那就说女人，说与女人有关的一切，直说得一个个亢奋无比，要什么青春期教育啊，任何一个懵懂的愣头青到井下不出三天就“扫盲”了。上了井，几乎每个人都要咪二两，哪怕不能喝酒的人，也要弄两杯高度酒驱驱寒气解解乏，安安稳稳睡一个踏实觉。烟酒不分家。半斤酒什么时候在煤矿人的眼睛里放过？棋逢对手的时候，一玻璃杯高度白酒一仰脖子就下去了，那叫感情好，一口闷。身体算什么？煤矿人情义最重，面子最重，酒场如战场，上了酒场那就是做月子会情人——宁愿伤身体也不能伤感情！

刚参加工作那会儿，赵伟对这三样都不感兴趣，尤其对师父们的那些荤段子更是充满了鄙意：什么不好说？怎么天天说些下流的话？后来他才知道那是一种释放，世人只看到煤矿工人粗旷的一边，可谁知道那种到了井下一抹黑的惶恐？老辈子都说，下了井就等于把个命掖在了裤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阎王爷叫了去了。违章指挥违章作业是人可以控制的，可那突如其来的塌方冒顶水灾还有绝无生机的瓦斯爆炸，想发脾气的时候，什么时候和劳作的人们打过招呼才来呢？随着机械化标准化的推进，采煤掘进的工作量减轻了，安全系数提高了，可是煤矿的安全依然在全社会排在第一位！

十年煤矿，把个赵伟锤炼成一条汉子，也锤炼的五毒俱全，不仅抽烟喝酒打麻将门门精通，说起那些荤段子素段子来更是一套一套的，只是比别人含蓄，也比别人值得回味，常常说完了一会儿大伙儿才哄堂大笑，而且是想起来就想笑，慢慢地成了经典在各个采煤掘进队里流行着，又从地下流行到地面的酒桌上。但他严格地界定自己说段子的范围，尤其在爱爱和女同胞面前更是只字不提。

话传到陈家姐妹的耳朵里，爱云爱玲也偷偷地问爱爱，爱爱叹着气说，你问我，还不如问顾哥呢，人家赵伟那是坐飞机吹喇嘛——名声在外，我可是一点儿也不知道。爱云回家问过顾新华，顾新华捡了一个能在女同志面前说出口的说了：某家孩子嫉妒妈妈又生了个弟弟，嫌妈妈疼弟弟不疼他了，一天夜里趁着家里人睡着了，在妈妈的奶头上涂上了耗子药，心里想毒死弟弟妈妈就疼我了，谁知道第二天早上还是听到弟弟的哭声，又失望又纳闷，出了门才知道隔壁二傻子昨天晚上被耗子药毒死了……爱云笑着说不信，赵伟那样的人不会说这样的话的，顾新华诅咒发誓地说比这个流氓的还有呢。今年中秋节的家宴上，顾新华想尽一切办法想让赵伟来一段，可赵伟就是不说，气得顾新华咬着呀用筷子指着他骂他虚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