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情离家出走(二)

   (接上:)

   丽娜和海涌每天都出去，可是没有一点成绩。
　　丽娜都有些累了。这天，天有些阴沉沉的，树梢安静极了，世界在这个时候，看不到一点光彩。
　　海涌要出去走走。丽娜却想在旅店里休息一下，这几天，腿都跑疼了，想起曾经有的那种出来闯一闯的念头，不知怎么就有点被泯灭的感觉。她有些想家。海涌说，那我出去一会儿。
　　“你干嘛去？”
　　“出去走走吧，吃饱了不运动运动，哪天成个胖子你喜欢？”
　　“就你，还能胖得起来。”丽娜侧躺在床上看一本意林故事。
　　海涌出去，很久才回来。
　　第二天，他们依然出去找线索。无奈除了那个旅馆的线索之外，再难以淘出新的线索来。他们很无望的在大街上走着。丽娜忽然觉得这次出来有可能要无功而返了。
　　下一次海涌再回来，对丽娜说，我的手表和钱包被偷了。
　　他打开钱包，空空的。
　　“那贼还把钱包给你留下了。怪事，手表戴在你手脖上，怎么会被偷走。”
　　海涌显然犹豫了一下。“这个……我的表时间不准，当时坐公交车上，就调了调，顺手放兜里了。”
　　“好在，我这里还有钱，不用着急。”
　　海涌不再说话，他显得有些沉闷。丽娜也理解，就象这天，黑沉沉的，要下雨，又下不下来的样子，憋得人都要疯掉了。
　　这时，丽娜临出来父亲给她买的手机响了。看了眼，是家里的号码。
　　得知弟弟利民在这里一家超市打工，打碎了人家一瓶酒，非说那是洋酒，一千好几一瓶的，要罚他钱，他没办法，给家里打了电话。
　　按着电话里父亲说的地址，丽娜和海涌赶紧坐车找了去。那个地方在中街附近，一家不是很大的店面。见到一脸阴沉的弟弟，那瘦瘦的憔悴的模样，让丽娜心疼万分。见了面，利民哽咽地叫了声，姐，就再发不出声音。他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丽娜和老板好说歹说赔了人家五百块钱。丽娜让利民跟自己走，可是利民坚决不走。一看就知道，他并没有找到小燕。
　　“咱们回家吧。别再找她了，她既然不想让你找到她，想尽办法也不会让你找到的。”
　　“我会找到的，我到了晚上就有时间，我就去找，哪怕哪天我去报上登寻人启示。我一定要找到她。当面告诉她我有多珍惜她。”
　　丽娜一阵发冷。弟弟利民绝对是把自己逼到了永不回头的路上。
　　海涌始终没有说话。他的眼睛长时间不眨一下，似要把什么事情看穿。
　　劝导不了利民，丽娜觉得此次有些失落，然而，终归是把弟弟健健康康的信息带回去，这也算是一件好事，既然他不回去，想必自己得回去，父母不能一下子失去两个孩子，虽说自己在弟弟走了以后，也想出来闯一闯，可是而今，自己非常惦念父母。他们会不会在这几天之中又老了许多？
　　她一从超市出来，就对海涌说，要回去。
　　海涌却格外吃惊，显然，他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
　　“再待几天吗。出来一次不容易，以后再什么时候有机会出来就不一定了。我忽然觉得这都市真的比咱们那个破县城强。”
　　“哟，这才几天，就被市面的灯红酒绿弄迷糊了。我要是不和你一起来呀，你再过几天，碰上哪个女孩，一下子就把我忘光了。”
　　“看你说的，这和那没关系。我只是觉得以后也许咱们真的不能再有什么借口出来了。多待几日吗。”
　　看着海涌可怜巴巴的样子，丽娜点了一下他的脑门。默许了。
　　吃过午饭，丽娜照例想睡觉。天热，容易使人犯困。海涌回自己屋，说也想睡会儿。当丽娜醒来的时候，都下午三点多了，这哪是午觉。醒了过来，就去敲海涌的门，却没有应声。觉得奇怪，便回了自己的屋子。
　　一个多小时以后海涌才回来。他说他一直在自己的屋里睡觉。
　　看着海涌的精神状态，不象刚刚睡醒的样子。
　　丽娜睡过午觉，倒觉得一身沉。也懒得追究他。
　　两个人再次出去逛街。这回给各自的父母买了些衣物，准备过几天带回去。
　　回家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丽娜依然午睡。可是午睡后，总是喊不到海涌的人，海涌却每次都说自己在那房里睡觉。这一天，丽娜虽说自己要睡觉，却留个心眼，十几分钟过后，便过去砸门，偏偏没有一点声音。喊来服务员小姐，打开房门，没有一个人的影子。
当天，相安无事。第二天中午，丽娜决定跟踪他。倒了两次车，海涌敲开一间平房的门。站在面前的是小燕，一副病态的样子。脸色苍白。
　　当丽娜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海涌极为吃惊。这时的丽娜明白了，为什么海涌不爱和自己回去。她一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隐瞒自己欺骗自己。当双眼涌上泪水的时候，她头也不回地跑了。
　　“丽娜你不要生气。我全都告诉你。那天我的钱没丢，表也没丢，表卖了。小燕说她最近大出血，做B超说子宫有阴影，她急需营养。我不能不帮她。”
　　“你怎么知道她的住处。”
　　“记得我那天上火车的时候，为什么晚吗。要出来的时候，我接了一个电话，她告诉了我她现在的地方。当时她没说自己病的事，她从小把我当亲哥哥看，她会在电话里边哭边和我说话。也许，你不知道，我们还在娘肚子里的时候，就被双方妈妈指腹为婚了，当然，这只是笑谈。我们之间，真是只有兄妹的情谊。”
　　“鬼才信，既然正正当当，那干嘛瞒着我。何况你也知道，咱们是为了利民，利民又为了找到她。你干嘛不做个和事佬。成全了人家，你也好放心有人照顾她。”
　　“我倒是想。我也和她说了利民对她的感情。她当时就哭了，她说她看见利民满大街贴着寻她的启示。她说她也爱着那匹黑骏马，可是她觉得自己再不配有爱。她甚至想到出家。我告诉她，既然你有勇气选择这条路，干嘛没有勇气面对人生，面对爱她和她爱的人呢。她只是哭。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很心疼是不是？”
　　“丽娜！”
　　“你去爱她好了。”
　　丽娜跑回自己的房间。

　　　　　　　　　　　
　　母亲打来电话，知道女儿把儿子闯的祸搞定了。她顺便告诉女儿，

 

，别着急回来，再观察一段时间，最好把弟弟哄回来。
　　弟弟也不是小孩子，怎么哄？可是为了母亲的使命，丽娜只好留下来。好在自己还算喜欢这里。然而，当丽娜再去那家超市的时候，利民已经辞职不做了。
　　“他为什么不干了？”
　　“他不干是他的事，你还问我为什么。”一个眼睑上涂了浅白眼影的女孩用眼睛翻了她一下。
　　“这什么话。我不过是问问。不知道就说不知道。”丽娜总觉得自己的弟弟似乎是被不讲理的老板哄走的。她不再逗留，准备到他的住处看看。她没有约海涌，一个自己把心都掏出去的人，竟然瞒自己那么多事。丽娜说不出的生气。
　　海涌竟然在利民那里。那是一家旅馆的地下室，阴暗，潮湿，显然屋里住的不止他一个。脏乱差。
　　“弟，和我回家吧。爸妈都想死你了。”
　　“姐，你们走吧。我肯定不回去，我就不信找不着她。我永远都不会放弃她。”
　　显然，海涌并没有把小燕的住处告诉他。但看得出，海涌在经受着煎熬。
　　“姐，我昨天就从超市出来了，我在边上那家小酒吧找了份事做。我可以一边做服务生，一边吹箫。他们答应除了工资，小费全归我。”
　　“那种地方？怎么会，那是什么人去的地方。”
　　“别说了。我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吃多少苦我都不会在乎的。我知道，小燕早就知道我贴的广告了。有一天，她感动了，她会回来找我的。”
　　丽娜了解弟弟，他是个很执着的人。小时候，堆雪人的时候，如果堆的不好，堆的不象，他会返功重做，直至做得非常标准。大冷的天，冻得别人跑回屋子，还不见他放弃。现在为了心中的女孩，自己的工作都可以不要。丽娜想他会成功的。
　　“我们告诉他小燕的住处吧。”
　　“不，我早已答应她，不会食言。这样的事，还是交给他们自己去处理吧。”
　　丽娜终还是没有忍住，对小燕说了弟弟的事，告诉了他的工作地点，让她去看看弟弟。小燕眼泪刷地就涌出来。丽娜也说了此番来的目的。
　　“可我知道，他找不到你，他是不会跟我回去的。”
　　“丽娜姐，我劝他和你走。”
　　小燕苍白的脸上，有着一抹红晕。她的兜子里有好几张黑骏马写的爱情告白书，是她不经意间在路上撕下来的。那时候，她的心痛得象有把刀子在切割它，斯斯地痛着，甚至冒着寒气。
　　她知道这不是利民的冲动。她也清楚自己自从离开利民，心里有多难受。可是她自己显然承受不起他的爱，不面对他也是不可能的，那么就劝他走吧。离开自己离开这个伤心的城市，这个陌生的地方只适合她一个人待。自己只适合待在这样的一个没有人认识她没有人了解她的地方，终老到死。如果可能，她愿意待在其它没有人类的星球上。独自过活。
　　然而夜深人静那会儿，正是她痛得厉害的时候。
　　她准备晚上去。夜色掩盖下，她可以违心地把自己不该说的话说得更彻底，她能够把利民一次伤透，让他永远不对自己有好的感觉。
　　一个小时的公交车，把小燕晃到目的地的时候，已近九点一刻。夏天的夜晚，大街显得出奇的热闹，好象人们晚上要赶集似的，都出来了。
　　那间酒吧掩在公园的角落处。木质三层楼。看去很古朴，现在城市人在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森林待腻了，想呼吸大自然的气息，就会变着法的在房屋结构上做文章，城市的树也多起来。空气好象真的清新了不少。
小燕从没有到过这样的地方，她故作镇定。她给自己特意选了顶大檐的帽子，以防初到那里就被利民发现。她忽然很想，静静地，偷偷地看看她。她有几个月没有看到他了，不知道他现在怎样，是不是瘦了。刚刚进得院子，就听到一种熟悉的音乐“回家”。那是利民最爱吹的曲子。小燕掩饰不住地哽咽着。
　　她被女侍应生安排坐好。要了杯柠檬茶。借着黯淡的光亮，她看出那就是利民，曾经日思夜想的人。
　　一曲“回家”终了。利民说，“借着献给大家的这首曲子，能够让我找到我的爱人，让她早日回家。”
　　掌声响起。有人要他吹一首容易受伤的女人。
　　“在我吹这首曲子前，我想告诉大家，其实男人更容易受伤。”箫声划过耳边，只有几个音节，利民接着说，“愿这曲子带给您快乐。”
　　小燕眼里的利民，和那个坐在广场吹着乐器的人截然不同。他似乎成熟了很多。她告诉服务生过会儿让利民过来。当利民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的帽檐一点点抬起。
　　利民手里的箫攥得很紧，似要撅断了一般。他迅速扑过去，把小燕抱在怀里，不给她一点喘息的时间。他生怕稍一疏忽，这只鸽子就会飞远，让你永远追随不上。
　　他知道这一天终究会来的。
　　小燕对他说的话，他是一句也听不进去的。“让他们回去好了，我这辈子就不回去了。只要你飞到哪儿我就去哪儿，我们就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一直到老。”
　　“利民，你别天真了。你的爸爸妈妈想你了。”
　　“你的爸爸妈妈不也想你吗。只要你快乐。我想我的父母会理解我们的。”
　　“你会有后悔的一天。”
　　“我永远不后悔。我发誓。要是我对杨文燕有变心的一天，让我不得……”
　　小燕的手捂住了他的嘴。她不知再该说什么，拿起草帽，往门外跑去。利民头也不回地追赶。
　　从此，他再也不想把小燕放走，再去寻找，心会更苦。
　　丽娜和海涌决定回家。父亲渐渐老去，小厂的事，总得有人料理。何况，在拥挤的城市待这些天，她更怀念自己的小县城，一条街能一下子望到尽头。再说，爸妈身边总得有个孩子才好。老妈终于发话，老儿子不爱回来就不回来吧，逼他也没用，闺女，你可得给我回来。
　　小燕的身体一天一天地恢复了，她找了份工做。两个人，在这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人群中，相依相伴着。

2004/12/10于沈阳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