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要打入客户的圈子并不难，朋友的朋友可以织成一张大网，关键是数量并不能改变质量，你是什么角色并不因为认识人多而改变。
有次陪以色列客户去上戏附近喝咖啡，遇到他们国家的某知名导演，看上去很有范儿的多情大叔。我和客户聊天间隙他就好奇地张望，脑补上戏学生潜规则，可我什么都不是。他穿登山服离开时我们对视，说再见时又望望，这样的暧昧刚刚好。
年轻客户则更容易无障碍交流，美国小哥刚来中国，接触半年后就像朋友了，我帮了他超市退货他就请我吃饭，我们坐在石库门前的矮凳上吃韩国年糕，阿姨大妈们奇怪地看着我们，顿生心心相惜的感动。
猜不到结局却以各司其职而终止。

《八》
美国小哥介绍了他的德国室友，室友又介绍了个德国正太，中文很好，聪明且嘴甜。有次去他公寓，遇到西班牙室友，那张花心大萝卜脸离开时诡异地看看我们，好像预测着滚床单似的，我笑着回应ADIOS。
的确德国正太天生滚床单脸，男人女人都喜欢，又十分会装逼讨巧，连我都心生怜爱。他说起加州海边别墅里寄宿一周经历的时候，我脑海里闪现一连串的情节，喘不过气。
当时我们站在落地窗前，东方明珠九点半的阳光洒在他金黄色的AF裤子上，口干舌燥但我的职业操守还是占了上风。
最后一次见面他正要回德国，我们在静安寺甜甜圈店里碰头，我主动买单的时候他非常感动，我戴着墨镜目送他上的士，穿着新买的海魂衬衫，司机揣测着我们的关系。
他或许是个坏孩子，但年轻就是值得原谅。

《九》
那段时间我也经常泡吧，过着不健康的生活，多么羡慕干净励志的日本客户，他是个有青色落腮的眼镜萌男，语调积极到让人笑场。我说我不抽烟，他说他也不抽因为他妈妈抽烟，还微笑提及他朋友的自杀，我从来不知道积极乐观可以如此心酸。
韩国客户是我接触最久的一位，也是积极乐观的创业者，孩子刚出生，幸福的赢家。
而我只是一个与幸福无关的漂泊者，习惯早上带着一张夜店脸坐在老外繁多的咖啡店抽烟，听着周围同人讨论着奢侈品，名媛和移民。
可那次居然见到了巴西人，他穿着正装背着双肩包和一个老总模样的路过新天地。烟雾缭绕里充满斗志的他像一朵硕大的雄百合，一种毫无违和的美。下意识地拿起手机，低头看着颓败的自己，僵硬在冷风里。
事后他说是巴西总部的老总，我说我有朋友在所以没有打扰你们。

《十》
大多数客户都是有家室的人，也都是对性取向熟悉和宽容的国度，所以和他们调侃既有娱乐性又懂得尺度。色而不淫，骚而不荡，就是性吸引游戏的法则。
大胡子意大利男的同事是个大叔，却爱戴亮黄色的领带，幽默风趣又谦谦君子。我们在百年老楼的幽暗大厅里偶遇我总用中文逗他，却不知他已是八个孩子的父亲。
芬兰型男的孩子见多了我就比他爹还亲，死死抱着不放，我能理解缺爱的孩子，照片里当年的肌肉男如今挺着小肚子，说话像酒鬼，合作上总是斤斤计较。
还有西班牙大使馆的领事，整天像个包工头在到处是防盗门的办公室里走来走去，穿得衣冠楚楚却连在休息室里的我都百般审视，劳资不鸟他，只管旁若无人地啃巧克力棒。
歪果仁也是人，人艰不拆呢。

《十一》
但外资企业的人性化的确体现了人权。
我有时赶时间来不及吃饭，就会去他们休息室吃喝一番，有的上面贴着暖心的便条，旅游带回或者生日庆贺。
那天巴西人极力推荐某个同事带来的曲奇，我吃了一块，余光看见他像个孩子似的期待着褒奖。因为他专注的眼神是辣么SEXY，我就夸大其词地说好吃，慢悠悠连吃好几块，还不露声色的摆出贪婪和挑逗的姿态。
就像那天我穿了男票的大号衣服，他说很喜欢，我就放肆地逼他试穿，结果另一个袖子套不进去，我就不停嚷嚷着“你太大支，你太大了”，我们又大笑。
这些暧昧都是无计划的自然生成，完全是本能，可暧昧终究像这没有营养的饼干，脆弱，干燥，当不了饭吃。

《十二 END》
那天是我少有的脱离工作状态。
我们都没有结婚，男票女票都在国外，偌大的办公室只有我们俩，窗外是延安高架，星星点点的车灯红艳艳地川流，突然发现调侃游戏本质之下的我们，都寂寞。
我说，高架就像城市的血管。他说，不是。
我说，车流就像血液。他说，不是。
他若有所思可就是不解释不认同，一副霸道的气势，我们都安静地看着这个罪恶之城，什么都不说。理智的我只想着，到处都是监控。
回家的路上收音机里第一次播放拉拉打雷的VIDEOGAME，复古到心碎，安静到窒息。
后来升职转内就不常联系了，梦见过他，和他的女友，也永远不会知道那天的意思了。
老客户电话回访过，“你好，谢谢，再见”
全天下的故事都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