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似懂非懂的奥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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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上篇)即使现实复杂,人心易变但陈力娇还是保留着一丝温情,《通往天堂的路》中现代精神之恋与古典梁祝交相辉映,在起火的舞厅中,男人为了爱情抛弃生命,选择和爱人相拥而亡,我们无从得知惊心动魄的火场中当时的男人在想些什么,但是我们看到那水箱旁一方小小天地的余烬中开出了爱情的花。《不朽的情人》指明情人的最高境界是“承担着母亲、妻子、女儿与知己的四重角色”。爱情的至境不是爱情,而是凌驾于爱情至上的情感的复合体,是爱情升华与超越后的大爱。这种大爱同时也存在于《休息地》里的木童身上,她无微不至伺候疯了的婆婆,维护丈夫的尊严,并默默地替情敌做好“生产”的准备,她凭其博爱成为婆婆,丈夫乃至其情敌的休息地。摒弃成人经验和俗世色彩沾染的爱情,或许正如清少纳言所说“远而近的东西是,极乐净土。船的路程。男女之间。”【2】
虽然小小说的人物要求典型化、观念化,具有集中的代表意义,但是陈力娇笔下的红男绿女们并不趋于流俗,他们不是存在于纸张之上的单薄形象,也不千篇一律的脸谱化,更不仅仅作为功能性符号在特定的场景发生意义。读者阅读文本时,也许未曾经历过故事的情节,但一定会有莫名的熟悉感,这似曾相识便来自陈力娇出色笔力游刃有余塑造出的丰满形象。读者简直透过文本看到活在自己身边的那些活生生的人,这些人神色匆匆行走在你身边。陈力娇凭借自己对于人性的冷静审视和出色洞察力,对于世界毫发毕现的纤细生命感知力,从生活中提取出他们的灵魂使之成为活在自己故事中的人物,有着自己的悲欢离合阴晴圆缺,有着按照自己心理而进行的行为。同时,她靠着其高屋建瓴的把握将这些人物的生命轨迹组合成一篇篇意味隽永的小小说。陈力娇观察并表现的现实世界的残酷和生活的多解,完成了古典爱情的解构和放逐,让我们认识到人生不过一场镜花水月,使读者原本的世界观摇摇欲坠。
三、 绘事后素
《特别杀手》塑造的了侠肝义胆的杀手莫白,他会因为受李迈腾为老人掏粪块的微小举动感动而毅然决然放弃任务,他掷地有声的说“我越看越觉得那老人,很像我的父亲,不对,是我们的父亲,我们共同的父亲!”无疑莫白心中的那份孝道是扩大到世界上所有的老人身上的,由所有的父亲聚焦到一点我们看见良知的闪光。与莫白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是《美丽良宵》中的小姐肖长,她会因为偷偷帮助了前夫一家而快乐,甚至在前夫辜负她的美好初衷恩将仇报抢走她的钱断了她的财路之后,绝望中还不忘大喊让前夫拿钱回家种地好好过日子。她从心底期盼他改邪归正,她想救赎前夫。或许现实迫使她作出这样的职业选择,但无论什么职业的人都有善良的本性,人性的光辉闪烁在小姐肖长身上。莫白和肖长让我不由自主想起汪曾祺《八千岁》中那个混迹江湖的马贩宋侉子,先生也在俗鄙的生活中赋予了他超然大气的性格特征。诚如汪曾祺先生的夫子自道“我所追求的不是深刻而是和谐”【4】,陈力娇的小小说其实并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违和,而是包含着作为元价值的真善美相互转化后浑然一体水乳交融的和谐。
如果说莫白将天下老人都当做自己父亲的话,还有一个人将天下孩子都当做自己的孩子。她就是《大爱》中安凡与安娜的母亲,这个由真实事件改编的故事被陈力娇摒弃了新闻报道中铺天盖地的愤恨与指控,她站在爱与宽容的一方来审视校园枪杀案的行凶者金蹈光。受害者的母亲以近乎托尔斯泰式的怜悯与宽容去理解并祝福行凶者,这不得不引起读者的思考。这些人类身体中带有弹性、韧性和温度的力量使得内容与主旨本自天然的摇曳多姿。这些人物都或多或少有着相似之处,陈力娇与她的人物始终在一条线上。
通过广泛阅读陈力娇的作品,我们可以发现人性善美是其故事的底色,这份底色像是一个柔软的小垫子,轻轻托住在后现代审美贫困的语境中不可避免滑落的审美主体。陈力娇在这基础之上泼墨挥毫建立起她的世界,故事情节人物仅仅是画布上的画面,无论色彩多么驳杂,我们要始终记得本来那纯良的质地。
“真善美作为人类超越时代与民族、地域的共同元价值体系,是人类文明与文化最高亦最集中的元价值表述。这一表述享有人文精神信仰的地位。【5】”陈力娇力图将其小小说文本中的这份人性善美底色内化到每个读者的人格结构中,以将全人类的人文精神信仰落实到每个单独的个体。她利用这种元价值体系的上升为正在进入现代化社会并且已经深刻进入现代性精神矛盾困境的中国精神文化寻求新的突围。
经过陈力娇春秋笔法举重若轻的书写后,读者可以看见镜花水月的现实真相之下温暖的人性底色。这便是陈力娇的小小说,也是其结局令人似懂非懂的奥妙。恰如陈力娇在《不朽的情人》中的比喻,“知道刚刚出生的小老鼠吧,红红嫩嫩的没毛,一点风寒它们都知道,那就是她”,那也是她。我眼中的陈力娇正是依靠这样的敏感纤细感受生活,以新生命清澈的、能看穿一切的眸子凝视人性,更是带着崭新的希望与热忱完成一篇篇小小说的创作,不断突破文体与时代的局限性冲向更高更广袤的天空。
参考文献
[1] 格非:《小说叙事研究》,清华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22页。
[2] [日]清少纳言:《枕草子》,周作人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年,第304页。
[3] 董学文:《人性深度与文艺的价值取向》,《求是》2008年,第10版。
[4] 汪曾祺:《汪曾祺文集.文论卷》,陆建华主编,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93年,第208页。
[5] 尤西林主编:《美学原理》,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8年,第39页。
(作者单位:中南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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