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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我的小小说 |
发表在《北京文学》2005年12期
拿破仑一向以他的矮小、果绝、不畏同类著称,他也一样,他无论什么时候都把笑容挂在脸上,仿佛永远没有愁事一样。按说他的地位也不是很高,顶多就是个正科级,生活也不是很富裕,从他的穿着上看,一切便会一目了然。但是他就是那样乐观、向上、无忧无虑,从来没见他为什么事不快过。
云朵朵注意起他是平日在办公楼里,有时出出入入上班下班就会碰上他。最开始云朵朵对他没印象,政府大院来来往往的人比比皆是,哪能面面俱到。但是尽管云朵朵对他不注意,他却老远就对云朵朵先打招呼。有时云朵朵有事太忙根本看不到他,他也一如既往和云朵朵挥起他的右手,他不在乎云朵朵热情与否,也不在乎云朵朵忙与闲,弄得云朵朵不管怎样没心境和时间,也得忙里偷闲迎合他的问候。
不过心情不好时他的亲切挥手和问候,则完全是另一番模样。
这一天云朵朵由于身体不适,打不起精神,早晨起来全身像有根筋被抽掉了,骨头分了家。去上班时又逢落雪,雪下得肆无忌惮,不一会儿,大地就盖了一层厚厚的棉被。雪上是这样,雪下却狰狞,掩盖着不动声色的光滑滑的冰,就连人带包没好样儿地摔出老远。云朵朵被摔痛了,被摔晕了,头脑迷糊地坐在地上不起来。有很久一个声音传过来,说声,你好!扯着云朵朵的胳膊把她拎了起来,云朵朵定睛看去,不是别人,正是政府办那个见人就说你好的拿破仑。
拿破仑问云朵朵,怎么不起来?
云朵朵头晕眼花地回答,哪都疼。
拿破仑说,哪都疼也得起来,不起来就更疼,不起来就永远起不来了。
说完拿破仑和云朵朵一起向单位走,云朵朵心里不免有些温暖,冰冷的世界有一句问候,有一把搀扶,感觉就是特别。
走到岔路口,拿破仑要去一家复印社,他总是忙一些杂七杂八的公事,而云朵朵则进了政府大院。
云朵朵的单位在八号楼一楼,小个子拿破仑在二楼。二楼的右侧是市长办公室,市长,副市长等排了一溜,小个子的左侧是市长的随从秘书之类的。但是从他的眼里,云朵朵从没看出他看市长的眼神和看百姓的眼神有什么两样,他总是把两者区分得不是很开,总是不管见到级别大小的熟人一挥手,乐观而果断地说声你好,完成着自己对外界的包容与热情洋溢。
这一天云朵朵从办公楼出来,老远就看见他从大门外进来。云朵朵的前面走着一个人,确切地说是个女人,更确切地说是一个不寻常的女人,笔挺的西装黑色的短裙,白衫衣,走路抬头挺胸,风度翩翩,把自己走出一个与众不同的姿态。
云朵朵早就看出那是她们的女市长,她放慢了脚步,不愿从市长的后面超过去,不说话不好,说话又没什么可说的。云朵朵就在市长的后面跟着,她们相隔有十米,如果走出长长的院落,云朵朵完全可以加快自己青春期的脚步。
就在这时,那个矮个子拿破仑不合时宜地和女市长相遇了,他和女市长碰个正着。云朵朵心想,这回看你怎么办,你总不能还是很随便地说声你好吧。
云朵朵正怀着看热闹的心情揣测小个子拿破仑的举动,她甚至做了种种设想,可是完全出乎云朵朵的意料之外,小个子拿破仑真就一如既往地挥起他的右手,很轻快很友好地说声你好,然后脚步没停的和女市长擦肩而过,女市长也不失谦和地向他点了点头。
云朵朵吃惊了,她有生第一次看到这样表里如一、我行我素、不分职位高低贵贱的人。
接下来是小个子拿破仑和云朵朵不期而遇,云朵朵由于想问题正在走神,小个子拿破仑却大声地对她说,你好!照样是右手一挥,将军一样。
就在他们互相要走过对方时,小个子拿破仑忽然站住了,他像想起什么叫住了云朵朵,他说,以后跌跤一定要想着自己站起来!
他很郑重,之后像完成一件大事头也不回地走了。云朵朵好感动,他都走出很远了,快进大楼的门了,云朵朵忽然学起他的样子,轻轻地举起右手,说了声,你好!声音虽然怯怯的,处在萌芽中,但她感受到了,温暖从此开始。
这时,天空湛蓝湛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