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肚涮锅、青椒肥肠、捞汁金针菇、可乐鸡脚……嫂子在菜单上列了12道菜了，哥哥还在摸着他的光脑门儿算计再加几道。我们立了规矩，从年三十儿开始到初七，哥嫂做一天饭，姐姐姐夫做一天饭，而我呢？负责刷碗，老爸老妈只管玩就行。排班时，我抢话早，要不，刷碗这么好的活儿还指不定让谁抢去，我这心里呀，一顿窃喜，嘿嘿……

      三十儿，哥嫂值班做饭时，我背着手在厨房里作视察状，一边溜达一边拖着长调儿说，作为后厨保洁总负责人，我要求，厨师有必要在做饭期间，保证所用盘盘碗碗的洁净，因此，要做到，随用随整理；另外，本着勤俭节约的原则，尽量少浪费餐具，要做到随用随清洁，物尽其用！结果，这个要求整坏了，后来我在想，就是这个要求引起了极大反响，噢，不对，是引起了极大“反感”。哥说，做饭就是做饭，嫂子说，刷碗就是刷碗；姐说，做饭的，不管刷碗的事儿，姐夫说，艳子你要这么说，你做饭吧！不仅如此，他们还一唱一和说，哎呀，有些料不能混装，需要俩盘子的绝不能用一个。

       我问姐，你家楼下超市有没有一次性碗筷和杯子，你家有没有大塑料布，给找两张……嫂子立码接茬儿，哎呀，一次性的东西用起来可没有家的气氛，塑料布那玩意儿不环保，更不健康！

        菜上桌了，左一道，右一道，整了将近二十多个盘子。侄女儿说，都倒倒地方，每人两个碗，一个饭碗，一个汤碗；每人俩小碟，一个放菜，一个放点陈醋、辣根儿什么的，说完还乜斜着眼睛瞅瞅我，一脸的坏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外甥女又开始忙活起来，她把所剩不多的菜一盘一盘端起来搞派发，分产到户，她说，我小姨负责刷碗，咱们负责把菜盘子清出来。

       哎呀妈呀，一顿饭下来，高高两摞盘子、两摞碗，杯子摆了一大排，洗菜的盆、炒菜的锅、淘米的罐子，满满一大下，像饭店刚办了二十桌酒席的感觉，呜呼，我差一点晕厥过去。

     “首战”下来，我为我当初的选择悔青了肠子。正餐一天基本就做一顿，可碗却顿顿都刷啊，甚至有时候他们还要加顿夜宵啥的。后来，我学会了，意识到有人要提议加夜宵，我就赶紧进屋脱衣服上床，我说我睡了。

        接连多日，我的生活基本就是这样的：哗哗流淌的水龙头前，我扎着围裙，戴着油渍渍的橡皮手套，一个碗一个碗，一个盘一个盘，再一个碗，又一个盘……外面，刮着“嗖嗖”的西北风，天空中飘着零星小雪。注意喽，画面是黑白的，色调还有点暗。头发挡了眼睛，我脱下一只手套去捋头发，结果，脸上沾了一大块油渍。回头，想再把手套戴上，手沾了水，手套半天戴不进去。我有些烦燥，干脆甩下另一只手套想撂挑子不干了，可犹豫叹息了一阵儿，又重新戴上手套，继续一只碗、一只盘；一只盘，一只碗……

        哎呀妈呀，这年过得，怎么像个“阿信"似的。 每刷完一顿碗，我都腰酸脖子疼，我捶着我的腰，捋着我的脖子，强憋着一肚子的苦水，开始眼望远方，筹划如何改变我的”命运“。     

      那日，是 初五的早餐过后，我很郑重其事地召集部分家人开会，我说，我先认个错，我不应该怕苦怕累，抢了刷碗这样的好活儿，其实，再苦再累，做一桌大餐看着家人吃下去是一种莫大的幸福，你们哪一组愿意和我换一换，也给我一个体味这种幸福的机会呗。结果，哥哥看看嫂子，姐姐看看姐夫，然后，他们互相摇了摇头，又冲我眨巴眨巴眼睛，未置可否。这招不行，我又说，我更大的错误是，不该不通情达理，提出这样那样的要求，你们再做饭时，可劲儿造，啥都不用刷，饭后我来刷……话音没落，一旁围观的外甥女和侄女凑上来说，哎呀，早说呀，我们这都省着用好几天啦！我微笑着冲她俩说，往以咱不用省，可劲儿造，咱又不是没盘子没碗……说这话的时候，我都听到我的后槽牙被我咬的嘎嘣嘎嘣响。

       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的“刷碗工”生涯止于那场不期而至的冬日大雨。早上刚开完会，哥一朋友的电话就把我从我挖空心思也没能改观的困境中解脱出来，他说，明天降温，今天的雨肯定要结冰，高速不一定能走，咱们提前回去吧……就这么着，我搭着哥的车，和嫂子侄女及那个朋友提前从老家返回了哈尔滨。

        路上，我听哥的朋友说，这个年，他天天刷碗，都快累吐血了，得亏这场雨，他才提前获得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