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三轮车停在全市最大的公立幼儿园门前,等待有家长领着孩子光顾我的车子。我今天来得有点晚,因为有一个乘车者给我五块钱,让我帮她送了一趟东西,还要求我帮她搬到六楼。我没拒绝,虽然我本想就收三块,不拉东西只拉人。可我觉得让一个衣着单薄的女人捧着东西在大街上站着,我觉得过意不去。我就答应了。但我知道,这样我到那家幼儿园门前肯定要晚一些。不过,养成了习惯,我还是决定不管多晚,仍去那里。
这所幼儿园确实很大,有两栋楼,一千名左右的孩子。分成大中小班,还有早教班。这里收费挺高,所以,来这里的孩子,家长都是打得起车的。夏天,我们三轮车特别受宠,他们不一定为了省钱,完全是为了凉快和方便观风望景。现在差了很多,因为坐三轮车不如出租车保暖,偶尔有坐的,多是家里半近不近,以往选择走,现在选择坐三轮。这所幼儿园门前还停着相当一部分私家车。我每次去都格外小心,我知道,万一碰到哪辆车的身上,后患无穷。很多有私家车的人脾气都大。好象车是缠在腰里的,他们的底气特别粗。还好,至今没出过磕磕碰碰的事儿。
今天来得晚,我就一直依照规矩等着。有一次,一个女人领着孩子说去南边,前边排的大哥要四块钱,女人不同意。我想也就多几步道,多踩两下脚蹬子就到了,我就冲了上去。那大哥当时就摞下了脸子。第二天,好几个指责我“不懂规矩”的,打那我知道了,干什么行业得守什么行业的规矩。
今天我守到最后,说实话,我不想守了,天基本黑了,还有一两个班在学特长,应该是五点十分下课,现在都五点二十了。肯定还有没出来的,因为楼里走廊的灯还亮着。但谁敢保证出来的人就一定坐车呢?但我有时候习惯这种等候,这大概是我的职业特点。
终于出来人了,一个女人领着女儿,她们出了楼门就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我有点失望,我试着说了声“坐车走吧”,没想到那女人扯着孩子扭回身来。看了我两眼后就上车了。我有些欣喜,觉得有时候真是不能吝啬语言,就象摆地摊,吆喝的常常比不吆喝的生意好。当然,我知道,女人是可坐车可不坐车的,她选择坐车,可能完全因为看到了我在风中孤零零的身影。这个女人是个善良的人。
我一边蹬着车子一边听车里母女俩人发出的笑声。女人在和孩子做文字游戏,她让女儿说五遍“出租车”,又让女儿说五遍“班干部”,她还和孩子比赛,看谁说得好说得快。我猜这个女人是老师或者搞语言工作的。她发音很准,那孩子一边按母亲的话做,一边大笑。尤其说错的时候,就笑得象铃铛一样。我也跟着暗笑,觉得这母女有意思,充满温馨。我上次拉的女人一上车就开始训她儿子,说你怎么尿裤子了呢?说刚才李林泽推你,你为什么不还手……那个母亲肯定没有这个母亲温和,那次的一路上,我根本一点笑声都没听到,我甚至听到小男孩儿在哭。
到那对母女家的小区了,孩子小小年纪很懂礼貌,跟我说再见,我没话找话地问那女人,明后天幼儿园休息吧,其实,我守在那所幼儿园有近半年时间了,我当然知道那幼儿园周六周日休息。我没太指望那女人多说什么,因为很多领孩子的家长在我主动搭讪时都言语很少,甚至装听不见。可能他们觉得我的地位卑微吧,我也见怪不怪,特别习惯了。但这个女人不但说了“嗯,明后天不上课”,还加了一句,“你可别去守着了,大冷天儿。”我很感激,觉得她不是那种穿着光鲜却目中无人的女人。我特别真诚地说了声“慢走”,那女人冲我点点头。
我心情愉快地蹬上我的三轮车,扭身往家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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