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小老鼠的爱情

文/田金双

我一出生就是一只老鼠。小的时候叫小耗子，大的时候叫大老鼠。老鼠过街，人人喊打，从出生那天起，我就知道这个事实。

生活在人类世界里，我欣赏人类的智慧，尽管这种智慧有些盲从。我喜欢像绅士一样看电视中的新闻和广告。我不像一般的老鼠，只能听懂人们彼此对骂的脏话，我能听懂人类的一切语言。

每天，我除了和别的老鼠一样到处觅食，就是看书。当然，那些书大都是我小心翼翼地从人类的垃圾筒内搬运回来的。我能感觉到自己和那些老鼠不太一样。我固执地相信，有一天我一定会过一种和一般老鼠不一样的生活。

一只叫巴尔扎克的老鼠说过：一只能思想的老鼠，才真是一只力量无边的老鼠。虽然我只是一只老鼠，可从我读到那句话时起，我就已经觉得自己和一般的老鼠不一样了，我觉得自己有一般老鼠所没有的一种思想。

在我眼里，最伟大的思想就是爱情。

她，在这个村庄里居住，也是一只小老鼠。她有着教育良好的家庭出身，父母是两只从城市搬来的贵族鼠。

她刚出生时，全身粉红粉红的，十分的可爱。附近的老鼠叔叔阿姨都说她是这一带最漂亮的小老鼠。

不知是爱上我的自命不凡，爱我的执着，还是爱我的梦想，这只鼠花深深地爱上了我。她说我学识渊博，满腹经纶。渐渐的，我把她看成红颜知己，偷偷地喜欢上她。

别的鼠辈都欺负我，只有她总是鼓励我说，我的巴尔扎克，有一天，你一定会拥有自己喜欢的生活的。

我了解自己，我知道自己很爱她。我爱她明亮的眼睛、爱她尖尖的嘴巴、爱她那湿润的鼻头、爱她带点棕色的皮肤、爱她善解人解的内心……

从那一天起，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老鼠了，我默默的为她做着一切，不让她受半点委屈，让她做这世界上第二只最幸福的老鼠……

但她挽着我拜访她家时，她的顽固妈妈嫌我是个不名一文，是个穷酸小子，说我没有漂亮的房子和美丽的奶酪，不配娶她的女儿。“你看隔壁那只蝙蝠，好歹也算个‘飞行员’啊！而你，连明天的早餐都不知道在哪里……”

我很自卑，但她依然爱我，日久弥深。

可我是个男人，我不能让她受一点饥饿一点委屈。我感觉到再这样下去，自己会疯掉的！我决定到城市闯一闯，走近外面的世界。

她听到消息后，来找我。什么也不说，她默默地看着我流泪。

那个晚上，我们没有说话，她紧紧偎依着我，睡得甜。看着她睡觉的安详的样子，我知道她已经一整天没有进一粒米了，心如刀割。

第二天，我温柔地对她说：“我走了。”

她忍不住地哭出声音来，哽咽着说：“可不可以留下来？”我没作声。我不愿让她伤心。

“为了我留下来吧？”她说。

我还是没有作声。我知道，爱，就在给她更多的幸福。

她目光很坚定：“那好，我和你一起走！”

我说：“不可以。在家等我。”

她用着几乎是发颤地声音说：“巴尔扎克，安全回来，我等你！”

我是一只老鼠，这个城市没有我的家。怯生生地站在墙角，马路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和一辆辆呼啸而过的怪物让我头晕眼花，喧闹的声音让我头痛欲裂……

我以这个城市的下水道安家，为自己的梦拼命找拼……找不到一点儿归属感，躲避人群和猫的追捕，我感觉到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外乡人。

我开始怀念她，怀念自己的家乡……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思念的老酒越来越浓。

在她生日那天，她袖着小手特地随着邮车跑到城市来看我。那天，她的小脸冻得痛红。

那天，我们静静地躲在城市中央的下水道里，呢喃低语，述说内心的苦楚和相思。那天，在散发出阵阵恶臭的下水道里，我们的目光洋溢着幸福……

我说，亲爱的，我陪你散步去好吗？她目光暖暖地笑了。

我们静静地牵着小手，飞快地在人群中穿行……

忽然她静静地站住了，目光落在马路对过橱窗里一块蛋糕上！“好多的蛋糕噢！”她尖声尖气地叫着，很开心。

我也看见了，很兴奋。我牵着她的小手，开始奋勇地跳着从人缝里穿越。人太多了，我们跳来跳去，她不小心跳到个胖女人的鞋子上，那胖女人尖声叫起来。紧接着整条街上的人都对我们注意过来，很多人开始用脚来踩我们、用手里的杂志来拍打我们……

我死拽着她拼命的躲闪……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老鼠过街，人人喊打”对我们老鼠来说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

厄运降临的瞬间，我和她紧紧地抱在一起，流下了灰色的眼泪。我慢慢地闭上眼睛，吻着她失热的脸，默默的想着最后一句想对她说的话： “如果有来世，还让我们做一对小小的老鼠，笨笨的相爱，呆呆的过日子，拙拙的相恋、傻傻的在一起，即使大雪封山，还可以窝在暖暖的草堆，紧紧的抱着你，轻轻地咬你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