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猴子的爱情

文/田金双

猴子也有自己的幸福？也有自己的伤悲？也有自己惨烈的爱情吗？闭上眼睛的瞬间，我想。

我曾经是只生活在都市里的猴子，他们都做我拉姆，我心目中的他是个不甘驯服名叫青铜骑士的部落之王。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骑着那只叫做可鲁的狗走在人类的都市里。忽然，我看见他打扮得像个乞丐，这个肮脏的滚滚朋克正站在一条地下通道内，正向来往的行人卖弄自己的嗓子。

他的目光很粗野，很顽皮，略带几分狡诘。我想，这个家伙简直秀逗了。

我恨恨地用厌恶的目光打量他，他意识到了，呲牙一笑，夸张地向我舞动“V”形的手指。

妈妈生前说，拉姆，你是一个女孩儿，记住，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说话。我是个乖孩子，我有点儿讨厌他。他不是猫王，我也没有理由做他的FANS。

但，我骨子里是个充满好奇的女孩儿，喜欢那种神秘的事物，哪怕是故弄玄虚。

我开始不经意地打听他的一切。

有意无意中，我看见他蹲在街头一幅模特的广告画的面前，低头抚弄手中的六弦琴，弹唱哀伤的歌儿，很悲伤。

我想，这个偏执的家伙也许在怀念自己的爱情。

路过他身旁时，他忽然站起来，笑得有点猴气。他说：来，LADY，让青铜骑士为你弹唱一首老歌吧？

咚，咚，咚……我感觉到了他心中快乐后的寂落，寞落的孤独。

他说自己是一只战败的猴王，为了东山再起，辗转来到这个人类居住的城市，学习智慧，虽然他很不快乐。他说自己不在乎那些王权，也没有任何仇恨。东山再起，仅仅是一种证明。

我们开始疯狂地约会。

圣诞节那天，街头寒冷，这个自诩为青铜骑士的男猴歪戴一顶旧帽子，打扮成古里古怪的圣诞老人，目光暖暖地走近我，执着我的小手说，拉姆，来，跟我走吧，我们是猴子，不属于人类，嫁给我吧，我会给你带来荣耀的。

我没有说话，点点头。

也许，任何一只女猴在坚强的男猴进攻面前，都抵挡不了王权和野性的征服。面对突然其来的爱情，我感到自己的脸上浮现出丝丝太阳红，我有点失态，想起了自己的红屁股。

回来青铜骑士的部落后，在争夺王位中，他巧妙周旋，凭借智慧打败了那些壮小伙儿。按照猴界不变的规则，自然，他成了新的猴王。而我，幸福地成为他的王妃。

他兴奋得彻夜不眠，抱着我：拉姆，看，这个世界是我们的！我感到一种幸福的眩晕。甚至，这种眩晕的幸福中有点儿担心。

对青铜骑士而言，高高竖起的尾巴就是他王者的权杖，他的责任就是为猴部落固守王地，寻找食物和饮水，为族内男性选择女伴。凭着自己的绝对权威，很快，他又娶了3个新妃。

他很幸福，我莫名地伤心。那天，面前这个多情的家伙，我有点伤悲。静静地坐在山坡上，我想，是不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我必须承认，他很爱我，对我关爱有加。一有风吹草动，他就迅速地站在我的身旁。每次下属送上食物时，他总是不容置疑地说：拉姆，乖，多吃些多吃些，否则你会消瘦的。

爱，让我无法拒绝。

在青铜骑士的眼里，他应该有着绝对的权威。甚至，其他任何一只成年男猴未经他的同意染指别的女猴，他都会大发雷霆……

自大和盲目，让他对部落里那些偷懒、偷藏食物的家伙浑然不知。

我的青铜骑士根本不知道，几只年轻的男猴正偷偷聚会，准备联合起来发动一场“政变”。

新一轮的争夺王位就这样开始了。

那天，我的青铜骑士傲然地坐在最高的山顶，目光里流露出霸气、警惕与不屑。我静静地坐在他的身后，抓着树枝，有些担心。

一只年轻的男猴首先发起进攻，嘻皮笑脸地向我伸出指头。我的青铜骑士大怒，狂奔而下，没几个回合就让对方败下阵来。

第二天，第二只更年轻的男猴又以同样的方式激怒青铜骑士，殊死格斗之后，最终败北。

第三天，第三只更年轻强健的男猴再以同样的方式向青铜骑士挑衅，从山顶到山下，从日出到日落，打得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最后，我的青铜骑士体力不支渐处败势，猴民一拥而上，开始追杀已经伤痕累累的青铜骑士。甚至，就连三个年轻爱妃也加入了追逐殴打的行列。

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我看见他慢慢转过身来，不动声色地看看我，落寞中带着悲壮。然后，他慢慢地转过身去，带血的背影一瘸一拐，像一片树叶一样飘入茫茫大海。

岸边，猴民尖叫着簇拥新的猴王欢呼，而我，只有无声地流泪。

……

天地间重新恢复了宁静。

深夜，我一个人步履蹒跚地偷偷来到海边，痛哭失声。我伸出双手从水中打捞出我的青铜骑士。那个曾经给我带来荣耀的身体已经变得冰冷。

静静地俯身凝视着我的青铜骑士，我百感交集，肝肠寸段，泪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