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刀者，余等所豢养之一白猫名也。年方两岁，雄。

    三刀母名：蓝蓝，乃因其双目深蓝故名。乙酉初春，天降雨，蓝蓝产子四。其一因先天体弱，旋即夭折。唯余三刀兄妹三人而已。两公一母，母长毛，公者其一长毛，另一为短毛，即三刀也。长毛者貌似其母，三刀貌似一十余岁老白猫，名老白，故疑此兄妹几人具为老白与蓝蓝子也。

    两年前余初到紫社，其时三刀尚幼，兄妹具无名姓，但称之为小白猫而已。三刀自幼硕壮，一日因同事买来蜜三刀与大家吃，遂名最健硕者曰：三刀儿。余者两猫，毛长而不善打理，形象不佳，故名其体小者曰：小癞，体大者曰：二癞。其实降生之时无人在场，本无论长幼，后乃因其体量而序齿，以三刀为长，二癞次之，小癞行三。

    三刀父之老白者，老江湖也。于紫禁城中已威风十余年矣，通吃数处，与人亲。其母蓝蓝，谨慎而慈爱，不与人近。老白养而不教，唯蓝蓝不辞辛劳，呵护养育三刀兄妹一年有余，待其女小癞产子，院内猫口众多，恐食不得尽饱，方兀自离去。故兄妹三人性格颇似其母，具不与人亲近。其幼小时，余曾好事捉三刀入怀，乃被其所伤，急就医方得全愈。

    后随日久，渐熟。三刀亦自知我等无害，始许于喂食时接近，但碍于其母教诲，只准抚摸而已，绝难抱起入室。但已足慰我等之心矣。故较其余诸猫，爱之尤甚。

    丙戌夏小癞产子二，一黑一白，曰：黑豆、白豆。黑者早夭，唯余其白者，亦幼年体弱。小癞懵懂，幼子难保。我等只得捉小豆就医，但呵护之中人味甚重，小赖于是忽不再认养。小豆幼年失母爱，孤苦无所依。是时唯三刀日夜看护，照顾有加。晴则依偎于一处共沐阳光，阴亦依偎于一处互为取暖。三刀成年，本应四处寻欢，然为呵护此小累赘，连自家正事也忘了。忽觉人之所谓“相依为命”者不过如此而已。其仁义亲情亦不亚于人也。

    三刀成年，出落成一壮年猫。敢于挑战其父老白之威严权威，实一英雄胚子也！

    然几日前，三刀互不食。口流涎，步蹒跚，唯日夜哀鸣而已。平日绝难捕到，忽坐于门前哀哀求助，竟得以抱入室内。余等惊愕，急寻背包欲带其出外就医。三刀如通人意般主动入袋，其时已甚虚弱，挣扎无力矣。经三日往返就诊，亦不见起色。

    今日有相知者来告，“好像你们院的白猫躺在厕所附近的管子下面不行了”。于是急去看时，乃见三刀，业已奄奄一息。急负之求医，终不得救。

    忽想起：昨日就医归来，三刀既不见踪影，想是自知大限降至，故独觅死地，远离众亲，大有免得大家伤心之意。其懂事如此，令我等更添伤感。

    这两日失踪半年之蓝蓝忽现，恐是小癞通知：“我哥不行了”，于是急急归来。今日下午，三刀逝后自医院带遗体来安葬，遗体方置于院中，其妹小癞便蹲坐于侧，见人哀鸣，久不去。似在确实其兄已逝之消息。母蓝蓝蹲于远处，背转身去，似在啜泣。唯小豆年幼尚不知。

    余与李文君君于院中将其安葬，文君君平日不爱猫，此时却曰：以后不要再想它了，以后就是一个名字了。想来连他也在哀伤，说出这话，其实乃是因为他自己亦会永远记得的。

    呜呼！哀哉！

    三刀已逝！

    喵喵鸣叫音犹在耳，调皮淘气宛如昨日。

    然三刀已逝矣！

    其乖巧、其仁义、其英雄，已永存于我等之心，恐将终身难忘矣。

丁亥正月二十日（2007年3月9日星期五）

王戈涕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