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从德里夜宿火车，去往圣城瓦拉纳西。沿途找寻关于你的痕迹。传说中，若要认出你，先要到此将自己的眼睛洗净。

记得马克·吐温也来过瓦拉纳西讲学，当时他称这座城市“比历史古老，比传统古老，甚至比传说还要古老。它看起来比所有这一切加起来还要老上两倍多”。那我们的灵魂是共渡怎样的几世轮回，要失散在这古老的N次方中无解。城市开始逼近，那些在车窗外不远处旁若无人的解裤大便的人群，一个接一个地跳跃进眼睛里，更让我六神无主了。

巨烈的吵，袭击而来。整个城市就像要马上被端起来一样，热血沸腾，汽鸣喧天。所有的三轮TUTU如同被挤压在一个音符里尖叫BIBI，绝对属于唱噼了还要扯着嗓门的那种。灰尘一直扬在半空中，空气的味道就像印度的Masala一样，那叫一个--口味重！我马上带上了口罩，用纱巾遮住所有，仅露双眼。走在又窄又挤又脏又吵的马路上，两旁各种破旧的房屋危机四伏般杵之泰然。瓦拉纳西，这样一个小小的城镇，怎仿佛这地球上所有的生物都拥挤在这片土地上：人、牛、狗、猴、驴、羊……我要在这混乱肮脏的城市里，如何擦拭眼中遍地的尘埃，将你照亮？

在不知擦过了多少人肩后，于转角抬头看到了恒河。这条著名脏的圣河，一见到它，世界就消停了。开关一定藏在了触摸不到的时空里。河水并非轻盈，反倒厚重得就像它的年纪；气势并非雄壮，反倒如同自家后院明月照下的沟渠。然而，也就是这里，印度教徒认为能在这死去就能够超脱生死轮回的厄运；若在这的恒河畔火化并将骨灰洒入河中也能超脱生前的痛苦；而他们相信在这里沐浴后，即可洗涤污浊的灵魂。他们所相信的，就是此时此地。污浊与清明，根本就是在同一条河流里。我没有带着问题来，却遇见了答案，它说要带我去看真相。

地狱和天堂就像在这里乱码了，成了叠加在一帧画面里的两张胶片。有死亡就有生命，有垃圾就有圣灵，有屎尿就有香料，有千千万就有那一朵漂浮的黄色小花。穿过喧杂对面的那片寂静和辽阔，叫我就停在这儿两三日。

于是清晨，在恒河的船头，我面向日出祈祷，将所有白花花的浪子，泡进这大澡盆里，裏上芬芳，漫漫搓洗。这就叫洗尽沿华，蹉跎岁月。再用180度的平视，看水濡交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