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很乱，也很疼。

妈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去伤害小鱼，更不知道该怎么去弥补给小鱼幼小的心灵造成的伤害。

昨天下午，爸爸和妈妈带小鱼去芙蓉嶂，爸爸和小鱼人手一支七星竿，拨拉着水挂鱼玩。玩了一会，小鱼觉得腻，就把竿子给妈妈，自己去和鱼食了。小鱼学爸爸刚才的样子，把诱饵和粘粉用水和成一个饼，再分开搓成小团子，一个个地往水里丢，说这是“给鱼吃的智慧饼干，鱼吃了变聪明，不会给别人钓到”。小鱼很开心地忙碌着，看到把鱼惊跑了就仰起头眯起眼睛咯咯笑。妈妈跟爸爸说，如果能挂到10条鱼，就回家做饭吃，挂不到就爸爸请客在外面吃，爸爸嘿嘿笑......正玩得高兴，妈妈一低头，突然看到蹲在地上的小鱼拿着一个袋子在往嘴里倒什么汁——是刚刚拆开吃完的无锡豆腐干的真空铝箔包装，妈妈随手放在脚边地上，打算离开时一起收拾的，没想到小鱼又给捡起来，还把嘴贴上去吮里面剩的汁水！

一把火腾地就起来了，一巴掌就拍到小鱼的小屁屁上：“干什么捡垃圾吃？！”

小鱼那起红晕的小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丢开袋子站起来：“妈妈，我不吃了。”

妈妈气坏了：“你这个孩子怎么回事？地上的垃圾也会捡起来往嘴里放？平时还知道说脏东西上有细菌，会让人生病，有点吃的就忘记啦？”

“妈妈，原谅我，我会记住的，以后不再这样做了。”小鱼低了头。

“妈妈原谅你有什么用？妈妈原谅你了，你吃下去的脏东西就变干净了？妈妈原谅你了，吃脏东西就不会生病了？难道你不知道地上的东西不能捡起来吃吗？还记住？你一直是知道不能这样的，看到袋子还是拿起来用吮，你说你记住什么了？”

小鱼伸出手来要抱妈妈：“妈妈，你别生气了，我会听话的，妈妈，你别生气了。”

“为什么每次爸爸妈妈都要挑好的东西再回家洗干净才给你？就是不希望你吃下脏东西生病！要知道你这么邋遢，爸爸妈妈就不用那么费心了，让你和流浪的小孩子一样直接去垃圾筒里找吃的就好了！”妈妈越说越生气，还推开了小鱼伸来的小手。

小鱼哇地一声就哭了：“不要，不要！妈妈，妈妈，我最最喜欢你的！妈妈，我好心疼你好爱你！妈妈快别生气了。”

因为和爸爸说好，一方管教孩子的时候另一方不许插手，爸爸尽管很想护着小鱼，也忍着没说话。看到小鱼哭了，爸爸才插进来：“小鱼，你这么不懂事，脏东西就是不能吃的嘛，生病了，去医院打针舒服啊？”然后爸爸收拾起东西，说：“好了，走了，爸爸抱你。”

小鱼退到妈妈身后说：“我要跟着妈妈走。”

爸爸由她。

于是小鱼跟在气呼呼的妈妈身后走到车那里，也没敢拉妈妈的手或者衣服。

小鱼先爬上副驾座。来的时候，小鱼坐在妈妈腿上抱着妈妈的胳膊幸福地打着盹。这回，小鱼想了想，尽量往中间挪，腾出大半个位置，泪光盈盈地看着妈妈。妈妈板着脸坐到小鱼边上。小鱼记性极好，过她眼的过她耳的，从来没见她忘记过，哪怕是一岁的时候的事都还有印象，妈妈很想在这件事上让她有个深刻的印象，杜绝再犯。

“妈妈，我口渴了。”小鱼轻轻地说。

“带的水喝完了。”妈妈仍铁着脸。

“忍几分钟，到吃饭的地方就有水喝了。”爸爸赶紧安慰小鱼。

由于没象平时一样睡个完整的午觉，车一启动，小鱼的上下眼皮又开始打架，小鱼两手撑着座位抵制睡意。妈妈绷不住了，把小鱼抱到腿上，小鱼赶紧抱住妈妈的胳膊，把小脸贴到妈妈胸口：“妈妈，你不生我的气了吧？”

“不要管妈妈生气不生气，你想想你自己做得对不对就行了。你小的时候都知道脏东西不能动，更不能放嘴里，怎么大了反而忘记了呢？”

说到这里，妈妈自己奇怪了：小鱼从来是个特别干净的孩子，一直清清爽爽的。鱼姥姥也总说小鱼是她见过的最干净的宝宝。

小鱼一岁的时候第一次让她坐便桶拉巴巴，跟她说这样不会脏裤子，小人家记得牢牢的，要拉巴巴就赶紧找“呷呷”（她的小鸭子便桶）；快两岁的时候第一次跟她说把小便也拉到小便桶里就不会脏裤子，也就说了那一次，小人家有尿了就飞跑去找小便桶解决（根据育儿书上说的宝宝的排泄系统发育完善的大致时间要求她的：一岁左右控制大便，两岁左右控制小便）——只要跟她说这样不脏，她就会照做。

从一岁多起，看到地上有点发丝或水渍，小鱼会赶紧找块布来使劲擦。

姥姥抱着一岁多点的小鱼在楼下散步，突然天空乌云滚滚，小鱼指着天空对姥姥说：“脏脏的！回家！”

一岁七个月，去奶奶家，奶奶随手拿了个盆往里面倒水要小鱼洗手，爱玩水的小鱼却把手背到身后，大声抗议：“太脏了！我不要洗！”奶奶说水是新放的不脏，小鱼指着盆说：“脸盆很脏！”——对哦，那个盆积着很多垢。

两岁多起，小鱼每一两个星期会把自己的布玩具翻出来洗一次，洗得很干净，决不用妈妈返工。

不管在前幼儿园，还是在这个幼儿园，老师都跟妈妈说，小鱼的卫生习惯很好。转到这个幼儿园的第一天，老师就很惊奇地对妈妈说：“我们班有小朋友咳嗽，小鱼对他说‘我妈妈说，咳嗽不可以对着人的，要转到没人的地方去’，哎，还别说，她自己不管咳嗽还是打个喷嚏，每次都能做到把头转到不对着人的方向去，太难得了。小鱼每次小便前都会先去纸筒抽一张纸，每次都记得洗手，习惯真好呢！”

......

妈妈熟悉的小鱼，和随地捡垃圾的小鱼，形象落差实在太大了，让妈妈心生疑窦。

妈妈拿了包纸巾，比划着问小鱼：“你刚才拿豆腐干袋子吃的时候，袋子是这样（开着的袋口朝上）还是这样（袋口打横）或是这样（袋口向下）？”

小鱼接过纸巾，说：“这样的。”——袋口向上。那个包装袋比较硬，底被内容物撑开一点，可以稳稳立在地上。妈妈明白了八九分，继续求证：“你为什么要拿过来往嘴里倒呢？”

小鱼低低地说：“里面还有，没吃完。”

——妈妈随意放下的袋子，“站”在妈妈脚边，看起来就象没吃完搁在那里的零食，还会去倒出来吃一样，所以，小鱼想都没想就拿来往嘴里倒！

妈妈真真正正冤枉小鱼了！

“其实是吃完了，里面只剩一点卤汁，不要了，丢在那里的。对不起，宝宝，妈妈以为你馋到捡脏东西吃呢，妈妈错怪你了。”

“不要紧的，妈妈，没关系。”

“家里地板干净，有时看电视，妈妈会在地上放些零食坐那里吃，可是钓鱼的地方又没人天天洗地板，没吃完的零食不都放在那个装过月饼的袋子里吗？不会就这样放在地上的。实在太对不起了，妈妈还打了你的小屁屁。还疼不疼？”

“妈妈打得不疼。妈妈生气了我才特别怕。下次我会先问问妈妈，是不是已经丢掉的。”小鱼又闭起眼睛打盹，“妈妈是最好的妈妈。”

小鱼的大器真让妈妈惭愧！

小鱼受的委屈，让妈妈心里一阵阵地疼——正是妈妈自己给小鱼这么大的委屈受的呀！

妈妈扪心自问：和他人相处的时候，至少会先把事情弄得水落石出了再追究，可为什么面对自己的孩子，最亲近和信赖我的孩子, 在我面前全然不设防的孩子, 反而会那样不假思索地去伤害？

以前看到爸爸妈妈粗暴对待自己的孩子，妈妈总会鄙视：孩子不会背弃你是吧？孩子无人撑腰是吧？孩子幼小无力对抗你是吧？对自己的孩子逞强算什么父母啊？可是不知不觉间，妈妈自己都犯了这样的错。

妈妈很后悔——世上没有后悔药。

妈妈很心疼——心疼不能让当时的小鱼免受伤害。

小鱼几乎想都没想就原谅了妈妈——可是小鱼原谅不原谅又有什么用，妈妈是真真正正地错了！